长篇纪实散文《我爱我父母》第11章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第11章
新明很好,在我心里一直把他当成一娘同胞的弟兄。我在县城生活,新明在农村生活,当下的农家很多跑得动的人出门打工去了,新明也不例外。在当代人眼里把有工作的人看得比打工的人好似高一等儿,其实很多人都是花单子盖鸡窝——外光里糙,我也在其列。认识我和新明的人都说我对新明好,其实是新明对我更好。文能走心,话出肺腑,我顺口对应人家一句话,让他们赞扬很长时间,这句话就是:
“俩好搁一好。”
这句话绝不是我发明的,是句俗语。俗语都是千百年来人们总结出来的深入浅出的哲学,平心而论,我对俗语谚语的信服可以和《论语》《孟子》媲美。父亲住院期间,新明帮了我大忙,每天给父亲打饭、端洗脚水、递毛巾、打开水等等看似细枝末节的活儿,其实是人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
我和新明从小就要好,每过新年,除夕这天我要到他家把他叫到我家一起过新年。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新明的到来无疑给我带来很多快乐。我比新明大几岁,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俩不过也就是八、九来岁的年龄。那个年代资源比着现在相对匮乏得多,但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快乐玩法儿。
那时乡下没有电,电器设备就别提了。过新年,家家户户都起了大早,叫抢财抢喜,谁家先开门放鞭炮焚香敬神,神灵就先把福祉送到谁家,谁敢不起早呢。小孩子过年除了吃好的穿好的,就是尽情地玩了。春节这天,乡下人都说初一,黎明之前是五更,其实绝大多数人家过了子时就起床了,更有甚者,前半夜就起床了,后听人说,前半夜,天上的神地上的神还没有把“金银财宝福禄祯祥”准备好,起来得早没有,后来也没有前半夜起床过年的了。
初一是要吃四顿饭的,在家乡,第一顿饭是在五更前,敬了天地鬼神先祖就开始吃饭。大人吃了饭挨家拜年,小孩子挨家拾炮。“拾炮”一词是方言,估计不是中原地带的人听不懂。鞭炮一点燃,噼噼啪啪一响,很多没有爆炸的鞭炮就躺在纸屑里,也叫“哑炮”,小孩子又叫“弱捻炮儿”。拾炮是乡下小孩子过年最大的爱好,噼噼啪啪的炮竹下挤满了孩子,弓腰拾着弱捻的炮,不惜燃着了衣服,真是快乐顽皮无畏的青少年。有一次,我和新明去拾炮,结果我俩炸着手了,手生疼发黒;一个棉衣被炮炸个洞,嗞嗞冒着白烟。父母把我俩训斥了一顿,换下棉袄,在手上抹了药,至今回忆起来,还是那样津津乐道,趣味无穷。
新明和我在医院伺候父亲,要说用“伺候”这个字眼有些大,因为父亲能走能自己端着碗吃饭,只是走凸凹不平的地方偶尔帮扶一下,别看这个偶然帮扶一下,也需夜以继日地守护着。
提起以前的事情,父亲有很多故事。
具体那一年父亲记不太清楚了,父亲说我还不记事,我推测应该是一九六七年前后或者更晚点。前文说了,我是个最愚钝的人,加上父母的溺爱,让我更愚钝不开窍了,这话绝不是谦虚或作秀,是我发自肺腑的语言,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聪明伶俐了,我还像个傻鹅,呆头呆脑的,对人对事对语言对世界上的万物,我的脑子就是一块花岗岩,甚至比花岗岩还硬还死把。有人说我长大了不成器,传到父母耳朵里,父母至今没有原谅这句话,尽管我没有成为达官贵人。
时间在那年的腊月,家里生活拮据,父亲想挣点钱过年花,就和新明的父亲去贩卖葱。十冬腊月,天寒地冻,天地像凝固的冰窟窿,哨子风呼呼地刮着,天不明,父亲和福修叔就上路了,要到项城县某个村庄拉葱卖。
天刚明,他们就到了菜园地,搞了价钱,每人装了满满一架子车葱往回赶。走了几十里,一问葱的价钱,和买的价钱一样,他们舍不得卖,继续往前拉,想找个好价钱卖掉。又走了几十里,也过了我们公社的地盘了,应该到了纸店集,距离买葱的地方应该有一百多里地了,一问葱的价钱还是那个价。不赚钱不能卖,继续往前走。出了河南省,到了安徽界首集,一问还是这个价格。他们不死心,继续往前走,天就黑了。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个大马店休息一夜。第二天起床继续东进,到了太和县,一问葱的价钱还是那个价。他俩不死心,继续赶路,不赚钱决不收兵泄气。又走了几十里,眼看离阜阳不远了,这时估计离项城已有三四百里了,遇见几个贩卖葱的从阜阳那边返回。一问阜阳的葱价钱,和一路的价钱一样。父亲和福修叔泄气了,就找了个小集把葱卖了,结果赔了不少钱。
葱价钱没有变,拉了两天的葱蔫了,加上卖葱时,太阳已有了温度,买卖心思不投,买葱的人一抖搂,粘在葱根上的土掉了许多,焉能不赔乎?
父亲和福修叔都赔了钱,霉气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父亲说,做生意赔钱赚钱紧挨着,做生意,要赚得起,也要赔得起,否则痛苦很多。他俩找了个小饭馆,填饱肚子就结伴回家来了。一个人坐车上,另一个人拉着,这样轮流换着拉,天没黑就到了家。
父亲和福修叔很好,不然也成不了干亲家。我们两家是前后村,都住村东头,他家在最前面,夜里很黑,就显得灯火比较明,我在村头玩儿,可以看到新明家的煤油灯火。离得近,帮忙就方便得多,我家有什么活儿,他家常来帮忙。我家去他家帮忙就少,父亲说好像有一次。
那时家家都喂养猪,是发家致富的办法,也是上级政策,记得有句话:“大力发展养猪事业。”每家都养猪,要有猪圈,猪圈里有猪棚,让猪避雨避风用的,可想人住的就是土屋,猪也只能是土屋外墙上趴个棚子了。家乡有句自创的歇后语,老母猪拱红薯——一气到头。是说猪下了地,丝毫不讲规矩,啥好吃吃啥,光吃还不过瘾,还要肆无忌惮地耗闹。为了避免猪的不良行为给人带来粮食紧缺,所以,户户都把猪圈在圈里。猪是个喜欢泥淖多的家伙,喜好邋遢,吃喝拉撒睡都盘桓一起,把猪圈里的泥土践踏得臭气冲天。任何事物都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尽管猪圈散发了不雅的气味,人闻着不舒服,但猪不计较,又是钾磷肥匮乏时期的最佳肥料。福修叔家出猪粪,正好父亲赶上,就帮忙干了一会儿。福修叔整了几个菜招待父亲。父亲怕麻烦他家,不愿在家吃饭,后盛情难却,就坐下来了。那时没有什么好菜,在我的记忆中,最好的菜就是韭菜调粉皮、醋浇白菜心。酒更没有好酒,别说好酒,酒连个名字都没有,都是村里自家酿的散酒。别讲啥酒,有酒喝的人家都是贵客来了才舍得打半斤几两的。结果父亲喝多了,回家路上父亲害怕,据父亲说,他在路上曾经见过“东西”,所以福修叔一直把父亲送到家。
父亲说起福修叔来很显然高兴了许多。
今天父亲生病,他的儿子又来伺候父亲,你说两家的友情是何等的深厚和久远啊!
跟随父母五十多年,我是幸福的、快乐的、无忧的,要说这种无忧、快乐、幸福是建立在父母勤劳的基础上,我是赞同的,我也想一直这样幸福、快乐、无忧下去,让我没有想到的、最痛心的是父亲生病了,还这样绞人肺肠。让我欣慰的是,父亲这次住院病情没有加重,他的干儿新明很善良、很实在,父亲住了半月医院,他一直陪伴到底。
父亲出院半月后,这天给我打来电话。说实话,自从父亲生病,我最害怕家里的电话,一看家里的电话就心惊肉跳。父亲打来电话,我心头一惊,慌忙接通,只听父亲兴奋地喊着我的乳名说:
“我的眼睛好了,看东西和以前一样了。”
我听了父亲的话,心里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
“好、好,太好了,星期六我回家看看。”
紧接着,我也给新明打了电话,感谢他对父亲的照顾。新明说:
“好、好,太好了,那天我回家去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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