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散文《我爱我父母》第8章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第08章
父亲在家休养,第二天我到医院上班了,每天都要打电话嘱咐父亲按时吃药。母亲怕我担心,告诉我,要安心上班,你大没有什么不适的。父亲也在电话里说没事,药每天都按时吃。
一星期七天,这个七天对我来说特别的慢,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吃过午饭,急忙往老家赶。到了家里,我一眼就看出父亲的腿脚没有刚出院时利索了。父亲刚出院回家,走路几乎和平常一样,仅五六天,父亲的腿明显有些拖。我问父亲,父亲怕麻烦我,就说没有什么大碍,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母亲说,你大刚回来时,蹲下自己能站起来,这两天不能站起来,要扶着木凳子才能站起来。听了母亲的话,我没有吭声,心里却翻江倒海,不知明天父亲是个什么样子。
夜里,我睡不着,辗转反侧,考虑了很多。考虑了父亲的病,考虑了母亲的感受,考虑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不检查,考虑了父亲的病能不能治好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父亲生病,到医院稍晚了些,但也用了特效药,按常规,父亲出院前做了头颅核磁检查,一层一层的扫描,我的心也纠结着,唯恐扫描出什么异常信号。病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也不会以人的意志而改变,眼看就要扫描完,还没有发现异常信号,即将扫尾时,突然跳出个异常缺血区,尽管不大,但位置十分重要,我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还在时间窗内用了特效药,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到医院稍晚,还不是太晚,这是我心喜的地方。
父亲出院时很好,仅仅六天,腿脚却差多了。我后悔,父亲出院太早了,仅在医院住了六天,应该多住几天;还后悔父亲下楼没有用轮椅推着,让他自己走了几十米。世上啥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是有卖的,该多好啊。
这夜我仍做了个梦,和上两个梦丝毫没有关系。我去姥姥家,走到半路,前面路况出现异常,路面有很多大便,冒着烟,热气腾腾,而且有成群结队的马蜂嗡嗡乱飞,急于往前赶路,又无法过去,右侧好像是个高岗,我爬了上去,可是马蜂穷追不舍,所向皆靡。我恶心、心中憋闷,所幸的是马蜂没有追上我,就吓醒了。我爱想梦和现实的联系,尽管是胡乱联系,但思维的惯性我阻挡不住。这个梦从坏的一面说,眼前的路我过不去,很多恶心、龌龊东西横在面前;从好的一面说,路上虽有臭臭和恶毒的蜂,迷茫的烟雾尽头我看到风清日朗的路面,况且我准备从高处越过这段艰难的路,即便蜂拥而至,毕竟没有追上我。我想:
“父亲的病一定会好的。”
梦,不管是现实的预兆,还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但人生毕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庄周梦蝶的故事是物化的表现,也是无法弄懂的哲学。梦,对我来说,有时认为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有时认为是现实生活中自己白天的思维没有中断在夜里的又一种活动。
不去说梦,还说父亲的病。
一梦醒来,我决定到上级医院再给父亲看看。郑州太远,又是疫情期间,我会开车,还没有胆上高速,只好到周口市给父亲找个专家看看。
到了周口大医院挂了专家的号,专家详细地把父亲生病的前因后果问了一遍,顺口说了一句话:
“平时讲,血压高不要降得太快,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下好了,得偏瘫了不是。”
听了专家的话,心里像打了五味瓶,没有辩解,仔细地听着专家的意见。专家开了核磁。核磁门口排队的人很多,找熟人想提前检查,熟人很热情,但排队检查的人实在多,不可能插队提前,这样对别人不公,熟人很无奈,我也很无助。熟人很不好意思地说,叔的病不急,慢慢等等吧,估计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我说好,先谢谢您。
到了中午该吃饭时,还没有挨着父亲。我说先吃饭吧。找了个不远的饭馆,父亲从车里下来,走不动了,地面到屋里有两个台阶,我和龙驾着他,康帮助把爷的腿提到台阶上,父亲才勉强坐到餐桌前。我没有心思吃饭,心里一直想着父亲的病。因为父亲从家里来时还能自己走路,怎么一上午连个台阶就上不去了,是不是加重了,要是脑子出了大问题,我不敢往下想了。父亲却安慰我说:
“没事,我的病我知道,没有加重,是坐在车里窝憋的,坐麻了。”
吃了饭返回医院,又等了一两个小时才挨着父亲。做完核磁,龙说,让爷到他家歇歇,都坐几个小时了,没有躺下休息。我很高兴,反正片子出来还得一会儿,五月中午的天气很热,坐在屋子背静的阴暗处,阳光的热度也减不了多少。
女儿和女婿的家距离医院不太远,很快就到了家中,父亲躺在床上睡着了,我也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大约睡了一个小时,父亲醒了,我也醒了。看父亲自己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的心稍好了些。父亲说,没事,刚才走不动,是坐车坐麻了。龙说,我们去医院拿片子让专家看看。
到了医院,找到专家,专家看了看片子,又看了看父亲,说,你父亲的病没有加重,从片子的前后对比没有什么异常,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我说给父亲开些药。专家说,没必要,在家吃的药已经很好了。我说,跑这么远的路,你开点药吧。最后专家开了一个疗程的营养脑细胞的药物,并说管用不管用也另凑一说。我也是医生,内心对专家的坦率表示很钦佩。
回到家,我和父亲提到初始发病时,血压高,用了降压药降得快,父亲的病有可能是用降压药导致的。父亲听了我的话,说:
“专家说得也不一定对,用降压药的人多了,也没见人都得病,这是赶巧了。医学有时也是错误的。你这已经对得起我了。”
听了父亲的话,我上到楼上,流了泪,暗自想,真是自己人不看自己人的病吗?“你这已经对得起我了”,这句话的分量,可以诠释为和儿子相比,父亲把他自己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薄。
“你这已经对得起我了。”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里,快把我的心底压穿了;也像一把利剑插在我的胸膛里,有滴血的痛。母爱如海,父爱如天,父母对子女的爱向来是不求回报的,为子女付出的汗水心血像泉涌,子女给一滴水他们就满足了,这不就是人间最伟大的爱嘛!这不就是人间最伟大的情嘛!
父亲说,专家都说了,病情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更没有恶化,只好慢慢恢复了。叫父亲输液,父亲不输,言说,该活多大是上天注定的,不是人为的。我也受专家的挟持,让父亲在家口服一些药物慢慢好起来。
专家说,没有恶化,只得慢慢等,等疾病的自然转归。
过了几天,又是星期六,吃过午饭,再次回到家里,父亲一边听评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他的眼有些迷糊。我问怎么了?他说,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模糊。父亲的轻描也让我轻视了,仅问了几句,父亲说没大碍,我也没再追问,放下东西,照类到常胜沟畔转了一圈。
院子门口的空地上,摊满了玉米棒子,从常胜沟岸转回家里,父亲说,吃饭吧,你娘把饭做好了。
吃了饭,父亲要洗脚,我给他端了半盆温开水,父亲坐在门口一边洗脚,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我的眼看东西,都是两个。”
我对父亲不准确的描述没有过多的想法,因为父亲长期在乡下生活,已经磨砺出无华朴实的语言,和乡下人打交道,需要的就是这种语言,若有华丽优雅的语言,会被别人误解或成为噱头的。父亲说的看东西都是两个,就是医学上说的“复视”。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难道父亲的病又出现了怪异?缘于在医院工作的方便,我慌忙给眼科医生打电话,并简述了父亲的病情。眼科医生说,复视往往是脑出血的症状。我听了眼科医生的话,心里又慌乱起来,要是父亲脑出血了,可是要命的事情。还是那句话,自己人不看自己人的病。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妻子说:“既然眼科医生说有可能是脑出血,可不能马虎大意,赶紧到医院看看吧。”
母亲说:“都半夜了,上哪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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