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散文《我爱我父母》第4章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第04章
沙颍河从嵩山脚下逶迤而来,流经沈丘县域,穿城而去,比着村东的常胜沟要宽阔绵长湍急得多。
初沐浴在沙颍河的怀抱里,还得追溯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八十年代我在县城上高中,这所高中是全县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按理说,我不是这所重点高中的“原配”,是从乡镇的一所普通高中转学过来的,为什么转学?下文有可能提及。我就读高中时,说实话,没少在这条河流里消夏和畅游,站在这条黄淮平原上最宽最长的河流岸边,比着站在常胜沟岸边的我,想象要远得多、复杂得多。普通高中校址紧挨着这条河,重点高中校址也紧挨着这条河,高中毕业到周口读医学,校址亦紧挨着这条河,医学毕业后工作的医院离这条河更近,可谓“绿水人家绕”,加上常胜沟也流入这条河,这条河注定伴随我走过人生的喜怒乐愁。不,应该说这条河是我生命里的一条河,也是和黄淮平原人家息息相关的一条河。
书生时代,没少在沙颍河里击水三千、人生自信,走上工作岗位正赶上沙颍河污染严重时期,当年心目中清澈白亮的河水变成秽物横流,刺鼻的气味充斥着两岸的人家,别说到河水里嬉戏遐想,就连鸟雀也远离了这条河。后在人们的关注下,治理环境刻不容缓,还人民健康生活是当务之急,这条河才得以改善,泛起欢快的浪花,恢复了她的清纯和纯真。但忙于医术的提高,苦于时间的不足,多次多年和朋友相约到沙颍河里洗一个凉水澡,都没有实现。这或许是种高雅的说法。其实无它,应该是童年的快乐变复杂了,少年的趣味变吝啬了。
县城居住了二十多年,在我心里,县城的房屋仍是我客居之所,王草楼村才是我真正的家——那里有我的父母,那里有我的根,那里有我的牵挂,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离开家,皆为奋斗和拼搏。
县城居住的小区在沙颍河南岸,医院在北岸,每天几次南北穿梭,两岸行走,和沙颍河朝夕相处,生命相连,我要说三十年没有下到过这条河水里洗过澡,可能很多人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没有利害的冲突,我没有必要编瞎话哄骗你。可就在这年的疫情的春天里、睡梦里我下河洗了一回澡。
河水里有很多人游泳,就像那年高考刚结束,河水里挤满了人,人头攒动,清水荡漾,我也和大家一样在水里“崴藕”,晃动着肩膀,仅露一首,两眼注视着众人,游得正起劲,有人大吼一声:“快跑!有鲸鲨鱼要吃人了——”我瞬间就把两条没入水里的腿乱登乱踢起来,唯恐鲸鲨鱼咬掉我的腿脚,同时也和众人一起向岸边游去。到了水边,河岸湿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一根柳树根,躬身伏地迅速爬到南岸,站立在高处,仰望沙颍河看鲸鲨鱼在哪里。
凫水处的东边是座高大的立柱石拱桥,高到树梢处,眼看一条大鱼逆着水流,昂着头,溅起很多浪花从东往西窜来。要问浪花有多大?因为大鱼驶西,水流东,相戗而动,大鱼激起的浪花溅满河面。大鱼过后的浪头像两堵移动的墙向两岸冲去,我立马上到最高处,站在桥头南边的石墩上。这条大鱼像箭一样穿过桥眼,此刻,河水里的人早已上了岸。这条大鱼好像很愤怒,拼命往西划过数百米,看不能伤及人,然后,猛然回头转身,又向东箭一般撞来。正在我看得目瞪口呆之际,这条大鱼已到了我面前的河岸处,突然离水而起,带着满身的水流跃到和桥面一样的高度,溅起的水流几乎漫过岸上。我看清楚了,这条大鱼是黑色的,有梁檁那么粗、那么长,嘴张如洞,锯齿獠牙,好像还看了我一眼,看不能咬到我,很无奈地坠入河里。我唏嘘一声醒了,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梦是几点做的,我很在乎,按说书的艺人说,有头有尾子时的梦最灵验。尽管我学过唯物主义,也相信唯物论,但中华文化的精华糟粕都深深地影响着我,有时也深信不疑,就像做梦,有很多梦在现实生活中能得到验证。所以,我似乎是相信梦的真实性的,除了白日做的梦,我绝不是在传播迷信,梦和迷信没有丝毫关系。
过了数天,医院隔离病房又增添一例新病人。妻子说,明天早晨上班,让我在河岸上等她,一起散步,到医院食堂买点油条、稀饭带回家。
河岸的柳枝已经泛绿,风仍很凉。我和妻子说讲着前几天的梦。妻子说,梦都是假的,不要胡想瞎扯。我说,有谶言,也有谶梦,我的梦往往是应验的。妻子不再安慰我,开始承认梦的奥妙,并举例说明。几只不知叫什么的鸟儿嘶哑着嗓子在沙颍河上空盘旋。当我和妻子走到梦里大怪物要咬我的河岸处,突然电话响了,铃声很急促。父亲说:
“我头晕得很,你回来看看我。”
我是个独生子,现在已应了爷爷,从我记事起,父母从来没有因为他们能解决得了的事情让我回家过,哪怕一次也没有,总是说,在外好好工作,比啥都强。这次父亲主动打电话给我,而且带有痛苦的声音,我感到情况不妙,要是父亲能扛得住,绝不会让我回家。我顿时紧张起来,问:
“我娘呢?”
父亲说:
“你娘和你姨去你舅舅家了,估计还没有到。”
这时已是清明节前夕,“早清明、晚十月一”的风俗在黄淮平原的人们心中是根深蒂固的,母亲和姨去娘家祭祖还在半路上。母亲有学问,过过穷日子,所以特别好手,平时能节俭一分就是一分,尽管现在富裕了,父母的节约习惯没有丝毫改变,父亲有部手机,母亲说她用不着,也不会用,就没有要手机。小姨父已经去世,子女在外做生意,对小姨独自在家不放心,给小姨买了一部手机。电话打到小姨手机上,母亲刚到北杨集,距离娘家还有三四里地呢。母亲说:
“我走时,你大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有病了呢?”
我说:
“娘,你先回去看看,我这就回家。”
没有顾得去医院吃饭,我和妻子急忙往家赶。疫情期间,路上的人流少,车流更少,心急如焚,车速很快。手机又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福祥,你大没有啥大碍,路上慢点。”
车慢不了,我把车停在家门口,急忙下车,院子里站了很多人。父亲在东间里床上躺着,我到床前,问父亲怎么了?
“刚才我头晕得很,差点晕倒,要不是你奶奶扶住我就晕倒了,这会儿好多了。”父亲指着一位我叫奶奶的邻居说。
我让父亲抬了抬胳膊和腿,又让父亲伸了伸舌头,凭我的感觉,父亲没有脑出血,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母亲在一旁说,你大前天发热了,自己吃了点药好了。疫情期间,发热是很敏感的话题,医院有严格的闭环式发热门诊,谁也不敢私自诊治发热病人。可是父亲是位乡村医生,常年没有外出过,疫情期间更是固守家中,不可能染上这奇怪的病。既然发热就得到发热门诊去,这是纪律。父亲说,你娘不知道,我没有发热,就是咳嗽,浑身紧,觉得发热,量不出来。
为了给父亲看个究竟,我让父亲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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