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少年儿童小说《龙飞儿》(五)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泽彦
第九章 挫败追杀
今日的小镇沸腾了,比过大年还要热闹。一大早,人们便聚集在街道两旁,嘁嘁喳喳地议论着。没有谁组织,而是人们自发地来为这位令全县人拥戴的小英雄送行。
龙飞儿要走了。
在小镇上的这些日子,是龙飞儿最辉煌的时期,他所做的那些常人不敢做的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并在人们丰富的想象中,被添枝加叶地越来越神化。以至于在人们心目中,龙飞儿不再是凡人,而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天使。但同时也得承认,这一时期也是龙飞儿历尽磨难的时期,他经历了超常的恐惧,经历过难熬的绞尽脑汁,可以说身心疲惫。有谁能知道,刚开始龙飞儿施计来到王财主家,骗得王财主的信任,仅仅是为了能在他家吃上顿饱饭!应该说,是龙飞儿自己把自己牢牢地套在这个小镇上,因为如果没有当初他那离奇的吹牛,如果没有王财主四处的宣扬和全镇乃至全县人的神乎其神的传播,就难以把南山上那群凶残毒辣的土匪吓得屁滚尿流,更难以博得梁大人的信赖并委以龙飞儿重任,那么,龙飞儿就根本不可能成为人们心目中拥戴的英雄。然而,在请匪入袋和瓮中降虎的过程中,龙飞儿超常的胆识和谋略确实令人敬佩,并且在处理这些棘手难题的过程中,在经历过无数个思谋的不眠之夜之后,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龙飞儿变得成熟起来,沉稳起来,似乎他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比成年人更稳健、睿智。而这一切都是苦难的恩赐,是在苦难中砺炼的收获。是的,在历经苦难时,龙飞儿同样会畏缩、恐惧,同样会苦恼、伤心,同样会辛酸、流泪,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然而,在鼓足勇气面对苦难,运筹帷幄战胜难题,运用智谋铲除邪恶之后,龙飞儿的内心同样会产生前所未有的荣耀感、满足感,同样会荡漾着温馨的甜蜜感。尤其是龙飞儿做出为民除害的大好事,赢得千百万人的交口称赞和肃然起敬后,龙飞儿同样会骄傲和自豪,甚至私下里会沾沾自喜,难以入眠。此时,龙飞儿已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为他人多做好事,就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与拥戴。
小镇的早晨美丽而温馨。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破了往日小镇的宁静。
随着一阵鸣锣开道声,梁大人亲自来为龙飞儿送行。王财主率领家人将梁大人迎进屋内。梁大人将一朵大红花戴在龙飞儿胸前,并紧握住龙飞儿的手说:“正歪法师,你是全县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你的壮举,我会命人修入本县县志,永载史册!”
龙飞儿谦虚道:“老爷,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承蒙老爷厚爱,晚辈终生难忘!”
梁大人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很留恋地说:“请法师再考虑一下,能否留在我身边做个师爷,日常帮我谋事?”
龙飞儿说:“晚生不才,怎能做得了师爷。惭愧!惭愧!”
梁大人深感遗憾地摇摇头。
双方道完离别之情谊,梁大人命人端上一盘子金银,说:“正歪法师,这是本县赏给你的盘缠,日后路上用。若日后需本县做些什么,只管来找我!”
龙飞儿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梁大人拉着龙飞儿的手共同走出王财主家。
街道两旁的人们燃起了鞭炮,“劈劈叭叭”的响声使小镇热闹非凡。人们纷纷奔向龙飞儿,有的争着和龙飞儿握手,有的把熟鸡蛋、水果、馒头之类的食品往龙飞儿手里塞……
龙飞儿从未如此被兴奋的人群包围过,从未经历过如此热烈的场面。小镇的大街小巷挤满了人群,这其中,除了本镇的人,还有本县其他地方的人。尽管有衙役开道,但梁大人和龙飞儿依然行走艰难。龙飞儿被热烈的人群所感染,他的内心涌上股股暖流,不知不觉中两行泪水缓缓流下。这是兴奋的泪水,是感动的泪水。面对如此热情淳朴的百姓,龙飞儿感慨万千。是啊,他多希望天下的人们都如此朴实善良,他又多么希望人世间不再有邪恶和悲剧!
然而,愿望毕竟是美好的。就在龙飞儿如此感慨的时候,人群中一个戴斗笠的人正阴险地盯着他。而龙飞儿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双眼睛的存在。
走到镇外,王财主将龙飞儿扶上一匹白马。这匹白马是梁大人赠送给龙飞儿的,名叫“雪狐”。梁大人还派两名骑兵护送龙飞儿。龙飞儿掉转马头,深情地望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挥手告别。之后,挥舞马鞭离开了小镇。
人们用恋恋不舍的目光望着龙飞儿一行三人在“得得得得”的马蹄声中,裹挟着飞舞的尘土远去。
龙飞儿在两名骑兵的护送下来到了一个岔道口。往北通向邻近的县城,往东是一条林中小道。那两个护送龙飞儿的骑兵要顺便到邻近的县城办点事,龙飞儿就在这个岔道口同他们告别,自己沿着林中小道东行。
龙飞儿一行分手不久,那个戴斗笠的男人骑马赶到岔道口。他停下来观察了一会儿,便循着马蹄扬起的尘土追往邻近的县城。
龙飞儿骑着雪狐在林中缓缓赶路。走了一阵子,他感到有些饿了,就停下来,让雪狐吃些青草,自己坐在一棵大树下,边吃东西边欣赏着雪狐。梁大人赠送的这匹白马高大威猛,浑身一根杂毛也没有,是一匹难得的通人性的良种马。如果早晨梁大人不对雪狐交待龙飞儿是它的新主人,雪狐是绝对不会让龙飞儿骑的。龙飞儿对雪狐并不陌生。他几次去县衙,知道雪狐是梁大人最得意的爱骑,除了梁大人和马夫,任何人不得碰它,也不敢碰它。如今,梁大人将自己最喜爱的马赠送给龙飞儿,这令龙飞儿感到受宠若惊,也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梁大人的诸多好处来。想着想着,也就背靠大树眯起觉来。
一觉醒来,太阳已西斜。龙飞儿感到精力充沛了许多。他骑上雪狐,继续东行。龙飞儿不知道往东会到何处,也不知道这片树林有多大,他只能骑着雪狐漫无边际地走。但有个问题龙飞儿已开始琢磨,那就是天黑之前需找到个住的地方,因为在野外过夜,野兽出没,危险丛生。于是,龙飞儿命雪狐加快了步伐。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龙飞儿和雪狐终于走出树林。令他兴奋的是,在树林边缘,他终于看到了一丝昏暗的灯光。
顺着灯光,龙飞儿来到一座茅屋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打开门,看到龙飞儿和雪狐,有些吃惊地上下打量了龙飞儿老半天。或许她难以相信在如此偏远的丛林边缘,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位少年和一匹白马。
龙飞儿施礼道:“大娘,我是赶路的,天黑了没处可住,想借一宿歇歇脚,不知方便不?”
妇人道:“只要公子不嫌弃就行,请进!请进!”说着,妇人就想替龙飞儿拴马。龙飞儿赶紧说:“大娘,我这匹马通人性,不用拴它也不会跑掉。您给我找些草,我喂它,别人喂它不吃。”
妇人听完,愣了一会儿,她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通人性的马。她赶紧找来草料。龙飞儿喂完雪狐,和妇人一同进了屋。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炕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默默地喝着酒。旁边坐着一位和龙飞儿岁数及个头差不多的少年,正在吃饭。男人和少年表情木然,沉默寡言,见龙飞儿进屋,只抬头瞅了一眼,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妇人赶紧满脸堆笑地向家人介绍:“孩子他爹,这位公子是赶路的,天黑了,想在咱家借住一宿。这位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你猜他的那匹白马多神啊,晚上不用拴也不跑。除了公子,别人喂它根本不会吃,简直是神马呀!来来来,公子,快上炕,和孩儿他爹喝两盅!”
龙飞儿从兜里摸出一锭银子,往饭桌上一放:“大爷,给添麻烦了,这点银子请收下!”
壮儿的父亲看到银子,眼中掠过一丝兴奋,但紧接着又掩饰过去,对龙飞儿说:“上炕吧。”
壮儿的母亲到厨房找来两个酒盅,又倒上一杯茶递给龙飞儿。壮儿的父亲说:“壮儿,给公子斟酒,你也陪着喝几盅。”
被称作壮儿的少年给龙飞儿和自己斟上酒。
龙飞儿盘腿坐在炕上,先喝了口茶水,然后端起杯敬酒:“大爷,晚辈敬您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壮儿的父亲也干了一杯。
接下来,龙飞儿又喝了几杯。令龙飞儿奇怪的是,这家人没有谁问他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只有壮儿的母亲不停地为龙飞儿夹菜,并唠些家常嗑。
龙飞儿不太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便感觉有些醉意,于是便想歇息。
壮儿的母亲安排龙飞儿和壮儿睡一个炕,并特意嘱咐儿子睡炕头,龙飞儿睡炕梢,说这是为了方便公子起夜。而她和丈夫睡在西屋。
路途上的劳累和酒精的作用,使龙飞儿很快进入了梦乡。壮儿也同样很快入睡。两人的鼾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较着劲比谁睡得更香。
临近半夜时分,龙飞儿被尿憋醒。他轻轻地下地,穿上鞋正准备去屋外,突然发现外屋亮着昏暗的灯光。他下意识地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发现壮儿的父母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壮儿的父亲手里拿着一块小磨石,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刀刃上蹭。
龙飞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壮儿的母亲小声说:“孩儿他爹,那公子可是有来头的,你看他那包袱沉甸甸的,八成有不少银子……哎……孩儿他爹………你可千万别忘了,咱儿子睡炕头,那公子睡炕梢……要记住啊……”
龙飞儿顿时睡意全无,打了个激灵。他没想到这家人想要他的命!
昏暗的灯光下,壮儿父亲的脸显得狰狞可怖。他用磨石蹭一会儿刀刃,再把刀放在灯光下,用手轻轻试一下锋利程度。而壮儿的母亲则时不时地小声嘟囔些什么。
恐惧向龙飞儿袭来,他感到头皮发麻,头发似乎竖了起来。他把手指伸到嘴里,轻轻地咬了几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同时,他的脑中飞快地掠过一个又一个念头。他知道自己硬闯出去逃走是不可能的。那么……好言好语劝他们别杀自己,把所有财物包括雪狐都交给他们?不行,既然他们已动杀机,告饶是没有用的,他们肯定会杀人灭口……
突然,龙飞儿注视起炕上正打着鼾睡得香甜的壮儿。他默默地看着壮儿,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但同时他又犹豫了:壮儿同自己一样,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怎能让他丢命……但是,如果不利用壮儿,自己又怎能活着出去呢……
龙飞儿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脑子里一片混乱,内心里仿佛有两个人在撕扯,一个让龙飞儿牺牲壮儿保全自己,说壮儿的爹娘想杀你,你就该让壮儿替死,也好让他的爹娘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另一个让龙飞儿牺牲自己保全壮儿,说你龙飞儿不住到壮儿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你连累了壮儿……
龙飞儿趴在门缝上一看,壮儿的父母正在收拾,看来准备动手了。时间紧迫,形势逼人,由不得龙飞儿再犹豫了。他轻轻地把壮儿拖到炕梢,让他身子朝内侧躺着。而他躺在炕头,也是侧身向里。
睡在炕梢的壮儿不一会儿又响起鼾声。这个天真的少年睡得太沉了,以至于龙飞儿在拖他的过程中毫无察觉。他根本不知道噩运很快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龙飞儿躺在那里,如躺针毡。他的内心很复杂: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伴随着时断时续的内疚感。他紧闭双眼,紧攥双手,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别抖动。他佯装着熟睡的样子响起鼾声。
外屋地的灯光熄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在寂静的黑夜里,在茫茫丛林的边缘,死神一步步地靠近了茅屋中的少年。
猫头鹰在空旷的夜空凄厉地叫了一声。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两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土炕。
龙飞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僵硬。
两条黑影站在炕前观察了一会儿。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他们黑暗中的脸上挂着几丝狰狞的微笑。
其中一条黑影右手拎着刀,左手轻轻地摸向睡在炕梢的少年。找准了脖子的位置,右手举起了刀。
随着沉闷的“噗!”的一声,壮儿的鼾声骤然停止,同时那种略带咸腥味的热乎乎的液体喷溅到龙飞儿的头上、脸上。他感到那把锋利的刀仿佛剁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头颅正在与身体分离。
沉闷的声音一下接一下。也不知响了多少下,拿刀的黑影停了下来。他麻利地把头颅用布包好,交给另一条黑影后,把尸身装在麻袋里,扛在肩上。之后,依然是幽灵般悄悄地走出了门。
一切复归于平静。只是,平静之中多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龙飞儿悄悄地爬起来。他的后背大汗淋漓。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迅速穿衣下地,轻轻地打开屋门,发现两条黑影在夜色中向南面走去。
龙飞儿回屋取了包裹,走出这座充满罪恶的茅屋。雪狐似乎知道了屋内所发生的一切,焦灼地站在门口。龙飞儿动情地用自己的脸贴了贴马脸,然后翻身上马。
黑沉沉的夜里,一匹白马驮着一位少年在茂密的丛林中风驰电掣地飞奔着。林中的鸟儿被惊扰得尖叫着四散纷飞,其他在夜间觅食的动物也被惊得四处躲藏。
马背上的少年表情木然,任由白马驮着飞奔。
且说那两条黑影将尸体扔到南沟里以后,兴冲冲地回到家里。特别是壮儿的母亲,迫不及待地找龙飞儿随身带的包裹。
然而,两个人找遍了屋内的每个角落,就是找不到。
而且,接下来他们又发现,白马不见了,他们的儿子也不见了。
他们先是迷惑不解,以为壮儿到屋外撒尿去了,就四处找,四处喊。继而一种不祥感笼罩了这两个图财害命的人。他们拿着绳子,飞奔到南面的大沟沿,壮儿的父亲腰捆绳索下到沟底,这才发现,壮儿已被他们亲手杀死。
壮儿的父母自缢身亡,随着他们的儿子去了。
晨曦初现,朝霞映红了东方的天空。丛林中,各种各样的鸟儿争相鸣叫,仿佛在唱着一曲优美的乐章。
龙飞儿让马停下来。他缓缓地下马,然后双膝跪地,双手捶地嚎啕大哭起来。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悲痛,这是一股怀着美好的愿望却目睹了人世间最丑陋、最悲惨的事情后所迸发的伤痛,这是一股痛恨与愧疚交织在一起的最无奈的伤痛。
丛林中鸣叫的鸟儿也被这撕心裂肺的恸哭所震撼,纷纷驻立枝头默默地观看着。
雪狐来到龙飞儿身边,拿嘴轻轻地蹭着他,温情地抚慰自己的主人。
龙飞儿擦干眼泪,翻身上马。他决定经昨天的岔路口去邻近的县城住几天。
经过一天的奔波,龙飞儿来到了县城。当夜,他住在一家小客栈,几乎一夜未眠。因为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血腥的场面和壮儿那幽怨的面孔。他依然没有摆脱那场噩梦给自己留下的痛苦记忆。
第二天,他一个人到街上闲逛。街上凄清一片,随处可见成群结伙的乞丐。龙飞儿郁郁寡欢地漫步着。
突然,一队骑兵过来,横冲直撞。街上的行人和小商小贩们快速躲闪着,躲不及的便被骑兵用马鞭抽得叽哇乱叫,哭天喊地。大道上,水果、食品散落着,一片狼藉。骑兵的后面有衙役鸣锣开道,接着是众衙役护拥着一顶华贵的轿子。这时,街道两旁的乞丐不但不躲闪,反而一齐跪在街上,对着轿子喊:“老爷,给口饭吃吧!给口饭吃吧!”
轿子依然徐徐前行。而乞丐们却被骑兵用马鞭抽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
龙飞儿不知轿子里坐的是哪位高官,竟能如此横冲直撞。一问方知,原来是本县的刘知县坐在轿子里,而且刘知县每次走到街上都是如此阵势。
龙飞儿暗暗思忖:同样是知县,为什么和梁大人不一样呢?
龙飞儿来到那些痛苦呻吟着的乞丐们旁边,掏出随身带的药囊,逐人为他们处理伤口。龙飞儿边为乞丐们处理伤口边问:“你们怎么这么傻呢?明知道会挨揍,却还是跪地求乞,为什么?”
乞丐们面露难色:“公子,您不知道,我们这些人,见了有钱人就下跪,看到穿街而过的坐轿老爷就围上去。有时碰到心肠好的老爷还真能讨到点碎银两。谁知今天……哎唷……我们都饿得昏头昏脑的,谁也没去看是谁的队伍,见到坐轿的就下跪……哎唷……要是知道刘知县这狗官坐在轿子里,我们说啥也不会求他的……公子,您不知道,我们都好几天没正儿八经地吃上点东西了……”
龙飞儿扶起受伤的几个乞丐,说:“走吧,我领你们去个地方。”
受伤的乞丐一瘸一拐地跟在龙飞儿后面。他们庆幸自己遇上了好人,因而也就越发有些夸张地“哎唷”个不停,以希望面前的这位好心人加倍付出自己的同情心。
龙飞儿并未察觉到,街上的其他乞丐也探头探脑地跟在了后面,他们似乎已闻到了可口饭菜的香味。
回到投宿的客栈,店主看到龙飞儿身后跟着几个痛苦呻吟的乞丐,就赶紧安排店小二往外驱赶。
龙飞儿说:“掌柜的,他们是我的客人,放他们进来。”说着,扔给店主一锭银子,“给他们做点好饭菜,送到我房间来!”
店主接过银子,满脸堆笑:“是,公子,小的照办!”
没用多大一会儿工夫,店小二就端着香喷喷的饭菜送到龙飞儿的房间。乞丐们一点儿也不讲究,根本不用箸筷,而是用沾满污垢的脏手抓着吃,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如秋风扫落叶般吃了个精光,还拿舌头啧啧有声地舔着盘子。之后,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龙飞儿,意思是还未吃饱。
龙飞儿说:“几日未吃饭了,这次不可贪食,否则便会撑坏了!”
正说着,楼下传来吵闹声。
龙飞儿下楼一看,一群乞丐正在往店内挤,店主和伙计们正在拼力往外驱赶。
龙飞儿说:“且慢,发生了什么事?”
店主说:“公子啊,都是你惹的祸啊。这些要饭的都要找你要吃的。你说这么一折腾,住店的客人还不得都给吓跑了,想住店的客人谁又敢进我这个门……嗨!”
龙飞儿对乞丐们喊道:“大伙先到外面去,别在这闹腾,有话咱慢慢说!”
龙飞儿这一喊还真管用,乞丐们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龙飞儿站在客栈门口,看到眼前的场面吃了一惊:几百名乞丐跪在街上,面向龙飞儿边磕头边乞求:“公子,我们也好几天没吃饭了,给我们一口吃的吧!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龙飞儿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些把脑袋往地上磕得“嘣嘣”响的乞丐们。这其中,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五六岁的孩子。一股辛酸涌上龙飞儿的心头。对这些人,他并不陌生,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乞丐,也深深地体验过饥饿的滋味,也无数次经历过乞讨不成遭人白眼甚至唾弃辱骂殴打的痛苦。龙飞儿眼里沁着泪花,缓缓地走向跪在地上的乞丐,扶起一位老人,说:“老人家,我给你们饭吃!”接着对所有乞丐说:“大伙起来,先到街两旁等一会儿,我给你们好饭吃!”
众乞丐一听,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纷纷站起来退到街旁,口中叫道:“谢谢公子了!谢谢公子了!”
龙飞儿返回店内问店主:“掌柜的,附近有没有大的客栈?”
店主惊奇地问:“公子,你要做什么?”
龙飞儿说:“我想请这些要饭的好好吃一顿。”
店主瞠目结舌了老半天,说:“我说公子啊,您没发烧吧?您……您请这帮要饭的吃饭?”
龙飞儿点点头。
店主说:“您……您有钱没处花了?这帮人……哪个店能让进啊,啊?”
龙飞儿不高兴了:“掌柜的,有钱也不让进吗?”
店主满脸堆起笑:“那是!那是!不过,公子啊,这街面上也没有那么大的店能容下这几百号人。我想想……对了,咱这县城郊区有一个叫‘群英会’的大店,不妨您去看看?”
龙飞儿一听,急忙骑上雪狐,对众乞丐说一声“等我回来!”便往郊区奔去。
店主瞅着街上的乞丐,自言自语道:“嗨,要是把这帮要饭的拉到‘群英会’去,那店牌该换成‘群丐会’喽!”
龙飞儿来到“群英会”门口,店主忙不迭地迎出门口:“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龙飞儿问:“掌柜的,您这店有多少间客房,能容多少人用餐?”
店主一听,知道自己碰到大客户了,便屈指道来:“客官,本店乃县城周围最大的客栈,有100余间客房,能容近300人用餐!”
龙飞儿说:“我全包了!”
店主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客官,就您一个人,把我这店包了?”
龙飞儿点点头:“我的客人一会儿就到。”
店主面露难色:“客官,我这店里住着几十位客人,这可不好办哪……”
龙飞儿掏出一锭金元宝,往收银台上一拍:“现在还难办吗?”
店主一看到金元宝,立即抓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然后笑出了满脸皱纹:“好办!好办!”
龙飞儿返到原先住的客栈,退了宿,便领着众乞丐赶赴“群英会”。
在县城的历史上,似乎从未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一位穿着整齐、气质不凡的公子骑着一匹名贵的白马,而他的身后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这场面看上去很不协调,也很令人费解。然而,这场面确实出现了,就在这县城的大街上。
街道两旁成千上万的人们驻足观看。他们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支杂乱无章的队伍要开到哪里,又要去干什么。
乞丐们知道。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位骑着白马的公子要带他们去哪里,但他们知道这位善良的公子会让他们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因而,他们显得很兴奋,也显得很骄傲,连走起路来也不象平时那般猥琐了,而是尽量挺胸抬头。不过,行人看得出,众乞丐之中有不少人流出了长长的口水。
龙飞儿骑着雪狐率领众乞丐浩浩荡荡地开到了“群英会”。店主迎出门外,看到龙飞儿身后紧随着的乞丐,疑惑不解地问:“客官,您这是……”
龙飞儿下得马来,说:“这就是我的客人。”
“什么?”店主满脸狐疑,“这……这帮要饭的就是您的……您的客人?”
“怎么,不行吗?”龙飞儿有些恼怒。
“不是,客官,您别生气。”店主连忙解释,“客官,我是说,这群臭要饭的浑身酸臭,满身脏兮兮的,还生虱子。住进我的客房,日后还会有谁来住呀!”
龙飞儿又掏出二十两白银:“再给你加这些,还不好办吗?”
店主乐呵呵地接过银两,点头如啄米:“可办!可办!”说完,便安排店员将上书“本店客满”的牌子分别放在来本店需经的路旁和店门口。
龙飞儿和店主一起将200余名乞丐按不同性别和年龄分别安排进不同的客房,又找来裁缝为乞丐们量体裁衣。为了把这个大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龙飞儿制定了规章制度,比如勤洗澡、尊老爱幼、礼貌谦让等等,谁要是违背了,就逐出“群英会”。
当晚,龙飞儿让店主安排了可口的饭菜,还备了酒。乞丐们大概从未享用过如此好的美酒与饭菜,因而个个精神抖擞,只怕一张嘴不够用。
就在龙飞儿和众乞丐尽情享用的时候,店外一个戴斗笠的黑影一闪而过。
第二天中午,乞丐们刚刚用了一会儿餐,便纷纷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店主透过屏风注视着饭厅内的动静,他的脸上掠过几丝阴森的笑。
龙飞儿警惕起来。他拍了拍几个昏睡的乞丐,断定这饭菜中被人下了蒙汗药,便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解药,根据所剩药量,逐一放到二十几个青年乞丐的嘴里。
在四处流浪的过程中,龙飞儿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凡是在不太熟悉的地方用餐,必事先服用人们最常用的蒙汗药的解药。因而,今日尽管饭菜中被人投了蒙汗药,但龙飞儿安然无恙。
服用解药的二十几个青年乞丐苏醒过来。龙飞儿示意他们别出声,到他身边来。
躲在屏风后面的店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几下,再定睛一看,依然是有二十几个乞丐醒了过来,便惊慌失措地跑上楼。
龙飞儿命乞丐们把店主抓到饭厅内。
“快说,是谁指使你在饭菜里下药的?”龙飞儿气愤地审讯店主,“要不从实招来,我就把你捆在店里,连同你的店铺一并烧了!”
店主吓得跪地求饶,浑身如筛糠:“客官,我说……我说……是一个戴斗笠的人,昨晚潜到我的房间,给我50两银子,逼着我这么干的……否则……他就要杀我……客官,我冤枉啊,我是被逼无奈啊!您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他和你约定什么时候来?”
“客官,按照约定,他一会儿该到了。”
时间紧迫,龙飞儿掏出一锭金元宝交给店主,并低声吩咐了他几句。之后,龙飞儿安排那二十几个乞丐,到楼上将店主的家人扣作人质,以防店主变卦。接着,龙飞儿趴在饭桌上佯装昏迷。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闪进店内。店主一见,忙拱手相迎:“大侠,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黑衣人步入饭厅,仔细巡视着趴在饭桌上的人。他用手轻轻地扒拉了几个乞丐,都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
黑衣人仔细巡视着,终于发现了趴在饭桌上的龙飞儿,便踱着步子来到龙飞儿身边,举起了手中之剑。
店主一看黑衣人要动手杀死龙飞儿,连忙说:“大侠,这所有人已成您囊中之物,怕他们插翅也难飞了。您不必性急,先歇口气,待会儿我领您找间密室,砍下那小子的头不就得了?”
黑衣人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将剑插回鞘内。
店主连忙搬过来一把椅子,倒了两杯酒:“大侠,咱俩也是有缘,共同完成了一件大事。来,我敬您一杯!”
黑衣人接过酒,凝视了一会儿,便一饮而尽。不一会儿,黑衣人趴在了桌子上。
店主等待片刻,确信黑衣人已被麻翻,便小声招呼龙飞儿:“客官,事已办妥!”
龙飞儿安排店主关上店门,命楼上那二十几个乞丐把黑衣人捆绑结实后抬到楼上,给他服上解药。
黑衣人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他沉默不语,只是双眼中射出冰冷的光。
龙飞儿平和地说:“大侠,你为何要加害于我?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对着龙飞儿啐了一口:“小杂种,老子马失前蹄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少说废话!”
两旁的乞丐们挥动着打狗棍雨点般地打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咬紧牙关,尽管汗水直冒,但依然不吭一声。龙飞儿命乞丐们住手。
无论龙飞儿如何审问,黑衣人就是不开口。
走廊里突然一阵喧闹。龙飞儿出去一看,饭厅内苏酲过来的乞丐把二楼走廊挤得水泄不通。听说抓到了指使店主下药的幕后人,乞丐们嚷着要将他乱棍打死。
龙飞儿令众乞丐安静下来。
回到屋里,龙飞儿默默地踱着步。突然,他对乞丐们说:“给他松绑!”
乞丐们不解地问:“公子,这家伙可是想要你的命啊,为什么还要给他松绑?”
龙飞儿来到黑衣人跟前,亲自解开他的绳索,然后抽出他的宝剑放到他的手里:“大侠,我看你是条汉子。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不想杀你。我不知你为何想杀我。不过,我的家人已被人杀光,我一个人活着也没多大意思。我只不过是个流浪儿,命也不值钱。如果你需要,动手吧!”
旁边的乞丐们懵懵懂懂地立在那里,琢磨不透龙飞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衣人握剑的手抖动着。他的眼中不再射出冰冷的光,而是逐渐变得柔和起来。突然,他扔掉剑,单膝跪地,双拳相抱:“壮士,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讲江湖义气!我梅花剑客蒙壮士不杀之恩,日后当涌泉相报。事已至此,不敢相瞒:我乃受你家乡郎财主家人重金相雇,沿途追杀你。今日相见,我梅花剑客有眼无珠,差点错杀好人,实乃惭愧之至!请壮士放心,日后我梅花剑客保证不再杀好人,只杀坏人。我这就回去杀了那个雇我杀你的坏人!”
龙飞儿扶起梅花剑客:“大侠,我和郎财主家人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请您不要插手。”
梅花剑客还交待,丛林边缘那座茅屋里想杀死龙飞儿的男人和妇人,也是他花50两银子雇佣的。
龙飞儿沉默了一会儿,对梅花剑客说:“大侠保重,请!”
梅花剑客双拳一抱:“壮士,日后相报!”
龙飞儿来到走廊。众乞丐发现龙飞儿要放凶手走,一齐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龙飞儿大喊:“让开!”
众乞丐乖乖地闪开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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