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散文《我爱我父母》第16章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第16章
父亲调入洪山公社卫生院前领导对他有一次考察,把他派驻到泉河大闸建筑工地上,为全公社的民工做保健工作。
颍河,古称颍水,相传因纪念春秋郑人颍考叔而得名。最大支流是沙河,所以又称沙河或沙颍河,是淮河的最大支流,到了沈丘地界多称沙颍河。泉河是沙颍河右岸支流,估计应该是沙颍河第二大支流,泥河口以上称汾河,以下称泉河,淙淙潺潺的清水从沈丘县老城流过,蜿蜒东进入安徽阜阳注入沙颍河。
泉河之大之宽之水量仅次于沙颍河,到了老城,有一座老式节制闸。闸年久龙钟,不利当地农业灌溉和各行的发展,需要炸掉,重新修建一座更利于人民生活的水闸。这座水闸没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废弃一段河床,人工重新改道,平地挖掘一段河床,再和下游的泉河相连。全县的民工聚集一起为水利事业出力流汗。民工以公社为单位集体劳动,平地挖出一段大河,越几公里。那时没有挖掘机,人是主要劳动力,手搬、肩抬、胳膊擓、架子车拉是主要方法,千把几百号人一起劳作,难免磕伤砸伤,父亲被公社领导派驻到泉河闸工地,为那里的民工服务。
挖河建闸即便是现在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何况那时没有现代化工具,进度相当慢,干了半年几个月,才能完成一部分工程。
说着就到了暑假,父亲从工地回家,说要带我去泉河看看。我一听高兴极了,一猛子儿跑到小伙伴家,告诉他们我要到泉河看挖河修闸去了。
这回该轮到小伙伴羡慕我了。
我有位发小,他的父亲很优秀,是公社某企业的采购员,去年暑假他和他的父亲出了一趟差,到过郑州。从郑州回来,他给我们讲了很多外地的风景,现在几乎忘记了。他描述的风景,唯有郑州二七纪念塔没有忘记,因为那时的课本的封面一角印有“二七纪念塔”的图案,加上老师讲二七大罢工的历史,对二七纪念塔向往久矣。后来到了郑州,真的登到塔顶,环视满城风物,追忆儿时的向往,很是惬意。同时好伙伴还带回几本连环画书,都是我们那个年龄知道的电影故事,所以我们能看下去。所谓看下去,也就是看看画面,议论一下“我们”把“鬼子”炸上了天,鬼子扒地雷弄了一手屎等等知道又一知半解的电影画面,对于图案下面的文字说明是很少读的,即便读,也有几个拦路虎。所以只图快乐嬉笑,谁管文字说的子丑寅卯。小人书的文字说明一般都在图案的下方,偶看到文字放到图画的两侧也惊呼不断:“哇塞——,文字还能放在一侧!”至今想来,觉得自己很笨,又觉得笨的人比聪明人快乐多、快乐的时间长。
好伙伴从郑州回来胸前裸露的皮肤上有一块伤疤,约有铜钱大,问是怎么了?他说,是住旅社热的。小伙伴们听了他能住上旅社,异常羡慕。他把糖块分给大家吃,糖块很甜,甜在嘴里,喜在心里,表现在行动上,我们一起跑、一起疯,村头有座青砖桥很高,我们站在桥栏杆上,一人扛着另一人的腚才能爬到桥顶上。桥闸板吊在石梁上,周围是青砖垒砌的护栏,呈斗状,伙伴们一起在上面议论画书,一起畅想远方的世界。这次父亲要带我去泉河玩玩儿,心里的美不言而喻,小伙伴们听了我的话,也是投来羡慕的眼神,并说:“你回来时也给大伙带点好吃的。”我说:“这个一定的,画书你们要不要?”小伙伴们说:“都要,俺们在家等你。”
去泉河大闸玩我上小学三四年级,我问父亲,泉河有没有常胜沟大?大闸有没有村头的闸高?父亲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今天想来,去泉河玩儿,我只记住两个点。从我村到县城是怎样去的,一点也忆不起来了,只记得在一个汽车站里,候车室很大,房顶很高,一边的墙跟处放着几张连椅,连椅不新,也没有人坐。我问父亲啥时候坐车?父亲说还不到时候。过了很长一会儿,喇叭吆喝乘客上车。父亲牵着我走出候车厅,到了车站的空地上,一溜停了很多车,我和父亲上到一辆很大的客车上,我很兴奋,客车比着家乡的架子车大得多得多。我和父亲坐在右边中间的位子上,我紧靠窗户,父亲坐在我的外侧。我乱看,父亲让我往前看:车队前面很远的位置站着几个人,都穿着制服面向车队。我问父亲车怎么不走?父亲说:“别急,司机听前面人的指挥,拿旗的人不让走,司机不能走。”我想父亲一定没少坐车,我用一种极其羡慕的目光看着父亲。父亲说:“车开始走了。”我慌忙回头往前看,靠在最外边的一辆车已经驶出车队。
前面穿制服的人,一手拿着一个小彩旗,红色蓝色我记不清了,一手拿着一个哨子,他把哨子放在嘴里,一声哨子响,随后把小彩旗指向车站门口,车一辆挨着一辆鱼贯驶出车站,那阵势很有气派、很有威严、很有规律,致使后来走南闯北也没见过如此讲究的人。
这个车站在我幼小的心里记忆是清晰的,也是模糊的。说模糊,具体位置不清楚;说清晰,这个车站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是我人生第一次坐客车,是它第一次把我送到远方。初中毕业到县城上高中,知道泉河大闸在本县区域内,虽没有郑州合肥远,但也算很早开了眼界,也特意去了这个车站一趟,才知道那年第一次坐客车的车站是:
“沈丘长途汽车站。”
客车出发了,带着我的喜悦、带着我的希望出发了。当时的长途汽车站就在县城的最外边,那时没有高楼大夏,没有过多的车辆,客车很快就驶出县城,来到原野上的大路上。我记得很清楚,路很宽,比着村前的路,一路两行的杨树冲天而长,树杆有瓷碗口粗,银白的树皮有些花纹,树枝毵毵,树叶密密,阳光只能从一侧照射到车内,风吹树叶发出“哗哗”很响的声音。车窗是开着的,风吹过来,很凉爽,夏天炽热的空气没有了。我站在车窗前,看着车外的景致,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大声喊着:
“哇塞,我坐客车了——”
车里人不多,座位没有坐满,紧挨着我和父亲的是一位壮年人,对父亲说:“你儿子没有坐过客车吧?”父亲说:“没有,第一次坐客车。”那人说:“我说这么高兴。”车里就我一个小孩子,因为小,眼里没有别人的存在,无一丝一毫害羞矜持的成分,所以第一次坐车的快乐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一次出远门的路途,仅车站和半路这两个点给我留下深刻的记忆。到达目的地,父亲把我带到居住的地方,我四周一看,都是小矮屋,父亲住的房屋和大家差不多,唯不同的是房屋前面的空地比别的房屋大些。父亲和两个人住一个屋,另外两位是公社派的另一名医生和一名炊事员。民工保健卫生室是独立的,在住室前面一排房子里。反正一句话,看着那都新鲜,看着那都好玩,还是前面说过的那句话:“我愚钝,成熟得晚,不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知道有‘脸色’这个词,所以玩得很开心、很自由,就像没上套的野马,任意疯跑。”
有一次,食堂师傅看没人,给我打了一碗荷包蛋。父亲说:“别让人家说啊。”师傅说:“谁说啊,小孩子家。”
还有一位人我没有忘记,父亲也没有忘记,每当提到泉河修闸时,总忘不了提起这个人。虽然没有忘记这个人,但父亲把他的名字忘记了,就别提我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天天给我送黄瓜吃。吃黄瓜对现在人来说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那个年代,能天天吃上黄瓜的人家恐怕也是凤毛麟角,可我就能天天吃上黄瓜,对于一个只知道吃、玩的孩子来说,谁敢说不是最大的快乐!
此人个头不高,皮肤也不白,身体不胖偏瘦,很精干,看上去比父亲年龄略大些,每次来找我,总是离好远就喊我。一边喊一边向我走来,步伐很快,锨、锹或者钩等什么农具都在肩上扛着,他一只手扶着农具把,一只手用褂子一侧的大襟子兜着一堆黄瓜,有时也有番茄、桃之类的时鲜果实。我也是来者不拒,多少都收,而且独享。
有一天下午,这位好人又来给我送瓜果,老远就喊我,我应声跑去,他给了我很多瓜果。我脱下褂子,用衣服兜着瓜果到处转悠,走着吃着,吃着玩着,工地就在野外,和村庄间隔有一段距离,有时也到树林里玩儿。当我走到一个工棚门口时,一个人叫我,并摆手示意我到他跟前去。大家都去河堤干活去了,工棚这一带就显得很冷清,我看有人喊我就高高兴兴地走去了。这人让我坐在门口,说:“我认识你,咱两是一个公社的,看你多幸福,想上那玩儿就上那玩儿,还有好多黄瓜吃,我就没有这福,你的黄瓜给我吃一个吧?”我就把一根黄瓜递给他。他说:“你真好。”我说:“你怎么不去干活儿?”他一边吃着黄瓜一边叹息道:“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吃不上这里的白馍白菜了。”我问为啥?他悠悠地说:“队长非让我回家干地里的活儿。”我似懂非懂地说:“你不回去啊。”他说:“我说了不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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