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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纪实散文《我爱我父母》第26章

长篇纪实散文《我爱我父母》第26章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第26章
   
   斗转星移变化大,转眼就是现代化,贫穷日子成历史,人人皆是幸福家。这是我随嘴哼出的顺口溜。因为我上小学四、五年级和初中一年级的时候,老师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所都讲着一句话:
   “2000年实现四个现代化,那时你们正年青,赶上好时候了。”
   问:
   “啥是四个现代化?”
   老师说:
   “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打仗不用愁,一按电门,子弹飞全球。”
   老师说得热火朝天,我们听得热血沸腾,对2000年太向往了,以至于全校师生写作文最后一句话都是“奔向2000年”。具体2000年是个啥景致?谁也不知道,听见过世面的人说,外边城市里有个灯泡,一拉开关就灯火通明,真的不用油。还有四个轮的轿车和呜呜叫的大火车,说得怪热闹,谁知道是个啥家伙耶。
   其它咱不说,就说汽车吧。那时候,我们乡下孩子只见过架子车、独轮车,汽车只能在电影“南征北战”、“地雷战”里见到,真实的汽车尤其轿车很多孩子没有见过,就像电影“人生”里一样,高加林的叔高玉智做了大官,突然回到家里,很多孩子不看高玉智,围着小汽车看,那时我们这帮孩子就是这样的心情。电影《人生》高玉智回家坐的汽车,和我从小第一次见到的汽车一样,牌子估计都是“北京吉普”。
   我上小学三四年级,洪山公社出了个爆炸新闻,一部电影要在洪山公社拍摄,其中一部分镜头要在我们大队拍摄。电影在我们大队取景是抗旱又排涝的故事。地点就在学校前,拍电影别说对农村孩子,恐怕就是城市里的孩子也是稀罕事,尽管老师不让我们出去看,谁耐住了寂寞,况且老师说完转身不见了身影,估计也是看拍电影去了。
   村前是新沟,从学校到新沟是一条南北大路,就是前文说的“西路”。路的两旁是种庄稼的田地,为了取景,当然也是必要,就从学校门口正南挖一条渠和新沟相通,即可灌溉也可排涝,也能拍摄电影。老师把学习强调了千万遍,也抵不住拍电影的诱惑,几乎是空荡荡的校园。有个镜头是县级领导的,需要领导给挖渠奠基,要在坚硬的土地上挖下第一锨土,这时县级领导还没有来,几位好似导演模样的人叽叽喳喳地指挥着。突然有人吆喝:
   “县委书记来了——”
   大家回头看,一辆绿色吉普车缓缓地停在新沟南岸,从车上下来几个人,绕道浮桥向这边走来。咱不说拍电影,就说这辆吉普车。等把几个镜头拍摄完,我们一帮小伙伴像蜂群一样跑向南岸,围着吉普车看了又看,有胆大的孩子用手摸,大一点的孩子说:
   “这就是吉普车,北京牌的,初一英语课本上有它的图片,英文念jeep。”
   都很羡慕这个读英文的孩子,我也第一次看到了吉普车,还胆大地摸了摸,梦想着哪一天也能坐上这样的车。
   电影没有拍摄几天就杀青了,因为这条人工渠不宽也不长,一个公社的成年人都来此挖,哪能费太多的时间呢。小沟挖成了,拍电影的人也走了,我们大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学校也恢复了往日的次序,我们又回到学校,所不同的是,放学回家的路上,旁边多了一条水渠,水渠流水的声音和着我们的欢笑流淌着。
   这辆吉普车走后,再也没见过吉普车,在我去县城上高中前的几年里。吉普车走后,偶尔能见到拉煤车。在没有说拉煤车的故事前,先说说我的学校吧。
   学校的前身是一座庙宇,庙宇在旷野上,和四周的村舍离得远,三面环水,前面被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掩映。沟渠水流淙淙,清澈见底,鱼虾成群结队,春夏时节,蛙声一片,冬春两季,诗意盎然。从外观看,一弯清水把庙宇绕了一圈后,蜿蜒东逝,可谓茂林修竹,世外桃源。
   庙宇里面的布局已被今人重新摆设。由于时代的不同,人们的思维也不同,生活的方式也不同,庙就改成大队的学校。我到此上学时,仅剩一座大殿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不知去哪了。大殿里还有神高高地坐在莲花台上,我和几个二年级的学生背着书包也曾站在神相前默默地静立了很久。此时的我们不是向神祈祷的,而是感觉好玩才进入大殿。还是那句话,“我是个愚钝的人”,留下的这一部分大殿什么时候拆掉了,我没一点印象,难道是假期拆掉的?我没有问过人,也不想问人,一问人,感觉像个文物学者,自己就有些羞赧了,所以不愿意刻意问个究竟。
   这个大殿拆毁后,给我们学校带来很多好处,具体“神”去哪了?我也不知,也无必要关怀之,神自有神的仙界,不是我们凡人能估量的。大殿拆毁后,扒大殿的青砖青瓦实实在在地盖起了七八间大房屋,这几间房屋都做了教室和老师办公室了。拆下的板椽、梁檁做了很多课桌,够所有年级用的。这些课桌很坚固、很时尚,我上到高中的课桌也不过如此罢了。加上我们大队有座窑,是专烧制砖瓦的。近水楼台,学校在前排、中排和后排一拉一溜盖了十间教室,内部呈“甲”型,所以,学校内的硬条件在全公社是第一名的。不光硬条件是第一名,师资力量也是全公社第一名,这不是吹的,有成绩在做事实上的证明,加上周围环境优雅,三者合一,自然成全了这所学校是全公社最好的名头。
   很多人说,之所以我们学校好,源于大队有棵摇钱树——砖瓦窑。这话不假,砖瓦窑就是摇钱树,方圆十几里、甚至更远的人家都来这里买砖买瓦。烧窑得有燃料,燃料靠树叶麦秸绝对不行,它们能量低,不是这样的大窑所需的能源,这样的窑需要煤炭才能完成烧制程序。
   这座砖瓦窑还在学校的北边,和学校东北-西南相照,要说学校偏远,砖瓦窑更加撂荒。砖瓦窑在大队的最北边,窑的北边是另一个县了,东、西、北三方,一眼别想看到村庄。乍一看,有种旷古的感觉。唯一能给这座窑带来生机的是窑身旁的那条沟,即前文说的常胜沟。一年四季哗哗的流水声和不绝于耳的鸟鸣声把窑衬托得还有些灵性,否则,窑就像一个会冒烟的土堆,可怜巴巴的。有了此沟,才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意感。
   这座窑最偏僻,向东是一泓无桥的水流,正西是一条大坡,稍有下雨就积满了水,去北方是外县的可耕田,唯有朝南是一条大路通往山南海北。这条南北大道从我村东头走过,离村庄还有二三百米。前文说过,我家在村庄最东边,三面都是田地,看南北来往的人物很是敞朗。我和几个小伙伴,最喜欢看汽车,有汽车必看。例如,我们正在灶台后盛饭,听到马达轰鸣,随即放下碗筷,一溜烟似儿跑了出去。如若是往窑厂送煤的汽车,汽车必定从这条路回来,因为没有第二条路可返。
   那年秋季,正在秋收,社员都在地里分红薯,地里挨挨撞撞站满了人。到了大半下午,一辆解放牌汽车拉了一车煤炭鸣着汽笛从南边驶来。我和一帮小伙伴正在地里玩儿,听到汽笛响,仰头一看,大卡车来了,没有思考,都向路边飞跑去。
   到了路上,汽车还没有到来。当汽车从我们身旁闪过时,大家争先恐后地追着汽车跑。跑得快的几个已经像人参果一样提溜在车尾上了。也有几个胆大麻利的抓着车厢不放,脚蹬几下就翻到车厢里了,我是翻入车厢的其中一个,那个年龄谁管土啦煤啦的,就是谝谁本事大。地里看热闹的人对我母亲说:“你儿子真有本事,这么小就能爬上车厢里去。”
   这辆卡车到了距离窑厂不太远的路段,迎面走来一个使牲口的老汉。几头牛拉个拖车,拖车上放着犁子耙,老汉赶着牲口“吁吁哈哈”地走着,为了躲路,汽车滑进路旁的小沟里了。当时我们吓坏了,幸好小沟不陡,车厢没有翻扣下来,只是歪斜在小沟里。此时天已黑了下来。
   本来就是前后村,人来人往,这辆拉煤车翻在小沟里,很快就传到我母亲的耳朵里。母亲很害怕,丢下手里的活儿就向这里跑来。很多人看热闹,母亲找到我,看没有大碍,就喊我回家。我不回去,母亲说,饭做好了,你姥爷来了,拿了好吃的。
   我到家,姥爷并没有来我家。我问母亲姥爷在哪?母亲说,去你姨家了。我没有心理防备,吃了饭就睡觉了。我刚躺在被窝里,母亲来到我的床前,揭开我的被子,用个高粱莛子在我光屁股上抽打,一边狠狠地打着,一边问着:
   “还扒车不扒?”
   第二天,母亲的火消了,才给我讲扒车的危险性,并举例说谁谁就是因为扒车摔傻的。 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母亲唯一的一次打我。须臾就是四十年,现在的孩子别说看车、扒车,车放在谁家门口,人家都嫌碍事,因为人家的车也没地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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