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少年儿童小说《龙飞儿》（九）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泽彦

　　第十八章 奇异之变
　　
　　龙飞儿率领的船队在苍茫的大海中破浪前进。
　　同伴们异常兴奋，边划船边欣赏着大海的风光。这些靠大海谋生的青年人已有许多时日未到大海中了。在被海盗们囚禁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人人都惧怕看到大海，因为当他们中的某个人被带到海边祭海神时，必定是葬身大海。如今，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他们可以如以往那样敞开心胸去拥抱大海，去感受大海那或是狂烈的怒吼般的咆哮，或是轻柔的呢喃般的私语。而这从未敢想过的绝处逢生，归功于龙飞儿这个在他们心目中崇拜敬仰的同伴。于是，他们时不时地用感激的目光看着龙飞儿。
　　龙飞儿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大海，陷入沉思之中。在他看来，如此博大而美丽的大海，该承载着同样温馨而美丽的故事，那该是这样一幅巨画：在湛蓝的大海中，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中追逐着，嬉戏着；渔民们荡着小舟，在海面上轻轻荡漾着；大海的上空，无数的海鸟在盘旋着，鸣叫着；海水轻轻地轻轻地舔吻着岸边的沙滩，发出轻轻的“刷——刷——刷”声……在大海中，没有邪恶，没有杀戮，只有童话般的温馨与美丽，只有与天空遥遥相对的湛蓝——博大精深的湛蓝。
　　远远地，龙飞儿看到了站在沙滩上翘首远望的雪狐。雪狐忠诚的企盼和等待深深地感动了他，离别的思恋如海水般汩汩荡漾着他。于是，龙飞儿把双手握成喇叭状，对着雪狐动情地喊：“雪狐——雪狐——”
　　海风轻轻地、轻轻地把龙飞儿的喊声带到雪狐的耳畔。雪狐对着大海高亢地嘶鸣着，不时地抬着前蹄立起来，如一个离散的孩子在呼唤着亲人的归来。
　　风影扇动着巨大的翅膀飞向天空，在海鸟们的惊叫声中，如闪电般飞向雪狐。落在雪狐的背上后，它走近雪狐的耳边，兴奋地叫了几声，报告了主人平安归来的喜讯。
　　船队靠了岸边，众同伴执意要下船为龙飞儿送行。
　　龙飞儿走上沙滩，雪狐撒着欢跑过来用头温情地蹭着主人，眼里眨动着欣喜的泪花。这几日，雪狐愁坏了，它一直在沙滩上担心地徘徊、忧伤地嘶鸣，一直为自己未能在关键时刻救出主人而内疚不安。如今，主人平安归来，它便像个孩子般又蹦又跳，高兴至极。
　　同主人亲热完后，雪狐又同下了船的老虎和狗熊们共叙离别之情。
　　同伴们都看傻了眼，他们第一次看到，一匹马竟然会同老虎和狗熊们相处得如此亲密、融洽！
　　龙飞儿温情地看着自己的动物朋友们。偶尔往旁边的沙滩上一看，他突然看到了那只大海龟！
　　一股怒火顿时涌满龙飞儿的心胸。他愤怒地看着这只可恶的大海龟，万分痛恨地说：“你这龟孙子，若不是你把我驮到那孤岛上，我也不至于差点被海盗们扔到海里喂鱼！而今，你这龟孙子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龙飞儿的突然暴怒，惊愣了同伴和动物们。霎时间，沙滩上一片寂静，只有海水冲刷沙滩的“沙——沙——”声。
　　无论是同伴还是动物们，都在莫名其妙地注视着龙飞儿的异常举动。
　　龙飞儿发疯般地冲到海龟面前，跳到海龟的背上，拼命地用脚踹，边踹边喊：“踹死你个龟孙子！踹死你个龟孙子！”
　　同伴和动物们这才发现，那个巨大的圆石板状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大海龟。大海龟并未如往常那样缩进脑袋，而是抻长脖子，默默地趴在沙滩上，任由龙飞儿拼命地踹。
　　没用多大工夫，龙飞儿便抽搐着脸从龟背上下来。并非因为劳累，而是——岩石般坚硬的龟背硌痛了龙飞儿的脚。龙飞儿坐在地上，揉搓着双脚愤怒地瞪着海龟。
　　同伴们围在龙飞儿身边，关切地望着他。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同一只海龟发什么怒。
　　有一个同伴来到海龟跟前，仔细地观察着什么。
　　龙飞儿站起身，从肩上摘下枪，缓缓地走近海龟。
　　海龟照样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龙飞儿发现，海龟的眼睛里竟然滚落下两颗泪珠！
　　但龙飞儿不为所动，因为他恨透了这只海龟。他让蹲在海龟旁边的那个同伴赶紧离开。没想到，那个同伴突然“扑腾”一声跪在龙飞儿面前，眼含热泪请求道：“兄弟，请放海龟一条生路！”
　　龙飞儿有些愠怒地瞪着他说：“它把我驮到孤岛边，害得我差点命丧大海，不杀它实难平我心头之恨。你为什么却要为这不相干的龟孙子求情？！到一边去！”
　　这个同伴连磕几个头，泣不成声地说：“好兄弟，你和我们被关在洞里时，我们确实不相信是海龟将你驮到孤岛上的。而今，我相信了，且我认出了这只海龟。前几年我们出海时，有个渔民网到了这只海龟，便要以重金出售。我见状，出银两将它买到手，然后又把它放生。不信，我在它背上刻了字，请兄弟仔细辨认。”
　　龙飞儿狐疑地瞅了求情的同伴一眼，认为他在编瞎话骗自己。他趴在龟背上仔细寻找，果然看到了“千年神龟，捕获者请将其放生，否则定遭报应“的字句。看完后，龙飞儿依然不依不饶：“那又怎样？还说什么‘千年神龟’！它把我悄悄地驮到孤岛上，我能就这么算完吗？”
　　跪在地上的同伴说：“兄弟，依我看来，海龟并非出于什么恶意把你驮到孤岛上。我把它放生后，它时常追随我的船只左右，以报我救命之恩。被海盗们劫掠时，它定然亲眼目睹了我被劫掠的过程，且知道我被押在岛上。而它却无力救我，只好在万般无奈之时将你驮到岛上。兄弟，它这是求你去救我的呀！如此精灵之龟，请兄弟一定放了它。若不然，你可以杀了我，我定然不会怨恨你！”
　　同伴的一番话，渐渐释解了龙飞儿对海龟的怨恨。他甚至渐渐地自心底深处萌生出一股被感动了的温情。他扔下枪，将同伴扶起来，然后蹲在海龟跟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个通人性的大海龟。他未想到，同伴和海龟之间竟有如此感人的故事。他更未想到，一只大海龟竟然如此聪明地利用他去救自己的恩人，竟然如此懂得知恩图报！
　　龙飞儿被深深地感动了。他友好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海龟长长的脖子，轻轻拭去海龟眼角的泪珠。海龟似乎也很感激龙飞儿的不杀之恩，温驯地用脖子蹭着龙飞儿的手。
　　同伴们和龙飞儿及动物们告别后，眼含泪水千恩万谢地踏上了船，朝着自己家乡的方向驶去。
　　那只大海龟朝龙飞儿和动物们深情地看了一眼，缓缓地爬到大海中，追随着恩人的船只而去。
　　龙飞儿望着同伴们的船只远去后，骑上雪狐，率领动物们往东北方向走去。
　　他怕动物们再被利欲熏心的猎人们捕杀，因而决定和它们在一起，依靠团体的力量去应对来自人类的威胁。而他当然不敢选择大路走，因怕人们看到动物会受到惊扰，只能尽量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是密林中穿行。
　　这天，龙飞儿一行来到一个大山谷。此时夕阳西下，夜幕开始降临。龙飞儿非常盼望能有户人家，让他吃点粮食，睡个热炕头。多日的林中跋涉、林中露宿和烤野兔之类的食物，使得龙飞儿疲惫不堪，厌恶肉食。但他知道，在如此偏远的山谷中，又怎能会看到人烟！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龙飞儿突然发现在前面的山根下，还真有一户人家，而且正升起袅袅炊烟！
　　龙飞儿大喜过望，周身很奇怪地有了力气。他加快步伐，率领动物们奔那炊烟而去。
　　来到那户人家附近，龙飞儿让动物们隐蔽在草丛中，以防惊吓了那家人。他骑着雪狐来到那户人家的大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位老妇人警觉地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着龙飞儿。
　　龙飞儿施礼道：“老奶奶，我是个孤儿，流浪到此，想暂借一宿。不知方便不？”
　　老妇人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但看上去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外表看上去，慈祥和蔼，令龙飞儿倍感亲切。
　　老妇人笑着说：“若公子不嫌弃，尽可留宿。家中只老妇一人，无甚妨碍。”
　　龙飞儿来到院中，面前是四间草房。老妇人请龙飞儿进屋。龙飞儿说：“老奶奶，我还有一群朋友，不知是否可留宿院中？”
　　老妇人有些诧异：“一群朋友？留宿院中？”
　　龙飞儿解释道：“对，是一群……老虎和狗熊……不过你别怕，它们是我的朋友，断不会伤害你。它们留宿院中就行。”
　　老妇人还是有些恐慌，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微笑着让龙飞儿请动物朋友过来。
　　龙飞儿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动物藏身的方向“吼——”了一声。
　　不一会儿，动物们来到院子里。刚看到动物的时候，老妇人还有些紧张，但只是一刹那。她紧张而兴奋地看着在龙飞儿面前异常驯顺的老虎和狗熊们，惊叹不已。倒是老妇人的那头小毛驴毛了神，蹦跳着惊叫不止。
　　短暂休息了一会儿，龙飞儿让动物们到山上各自捕捉食物，回来后在院中进食。他则吃着老妇人专门为他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喝着老妇人煮的酒，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晚饭后，老妇人用一个大盆装上水，让动物们轮流饮水。还特意沏了杯香喷喷的茶水，让龙飞儿在睡觉前喝了。
　　酒足饭饱的龙飞儿打着饱嗝进入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早晨，龙飞儿醒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大的世界——极高远极高远的房棚；如悬崖般陡立的墙壁；围城般峭立的锅台……
　　龙飞儿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下意识地想揉揉眼睛。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地上，手脚已动弹不得。挣扎着回头一看，他的手被反绑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上，脚也被绳索紧紧地捆住。他拼命地摇着头，试图让自己赶快从这可怕的梦魇中醒过来。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这个荒诞的世界，眼前的一切是他熟悉的，只是放大了许多倍。待他确定自己真真切切地处在现实中的时候，龙飞儿被面前这个陡然变得巨大巨大的世界搅乱了思维，随之内心被极度的恐惧占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一个夜晚，世界会发生如此大的巨变。他不知道是自身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变故。他确实被吓坏了，声嘶力竭地喊着：“来人哪！救命啊！”
　　但龙飞儿明显感到，胸口如被堵塞住，喉咙如被捆扎住，自己奋力喊出的声音如同一只尖叫的老鼠，尖厉刺耳。他也明显感到，自己发出的喊声被巨大的世界所吞噬，如同在辽阔的密林中那般纤细孱弱和微不足道。
　　这时，两根又粗又高的柱子向龙飞儿移过来，每移动一下，都跨出很长的距离。龙飞儿抬头望去，那两根粗柱子往上，是一座铁塔般的身子，再往上是一颗硕大的头颅，头颅上的两只比牛眼睛还要大几倍的眼睛正对着他阴森地笑着。龙飞儿惊奇地发现，站在面前的竟是老奶奶!她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可怕的巨人！
　　老妇人拿一个板凳在龙飞儿面前坐下来。即使她坐着，也依然比龙飞儿高出许多倍。她对龙飞儿说：“傻孩子，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吗？”
　　龙飞儿惊恐地摇摇头。
　　老妇人张开她那洞口般大小的嘴“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稀疏排列着的几颗牙齿如巨石般突兀着，喷出的气流将龙飞儿吹得瑟瑟抖动。
　　龙飞儿闭上眼睛和嘴巴。他受不了老妇人那打雷般的大笑声和呼出的狂风般强劲的气流。
　　老妇人得意洋洋地说：“如今你已掌握在我手里，将实情告诉你也无妨。我原本是尼姑，后到这百草谷中潜心研究多年，配制出‘大变乾坤之一’和‘大变乾坤之二’两种神药,无论人还是牲畜，服用‘大变乾坤之一’神药后,即可缩小十几倍、几十倍;而服用‘大变乾坤之二’神药后,可根据剂量恢复原状,也可扩大十几倍、几十倍。”说着，老妇人指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两个葫芦，“你看，这左边的大葫芦里装的就是‘大变乾坤之一’神药，右边的小葫芦里装的是‘大变乾坤之二’神药。”
　　龙飞儿终于听明白了，原来不是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而是他被面前的这个老妖婆暗中下了药，被缩小了十几倍！他愤怒地边奋力挣着绳索，边大声骂道：“你这个老妖婆，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要下这般毒手？!”
　　老妖婆将龙飞儿扶起来，阴笑着说：“傻孩子，别瞎闹腾了！我将所有实情都告诉你。我在这百草谷研制成神药后，就居住在这茅草房中守株待兔，等待着有人来。无奈这百草谷地势偏僻险要，几年来竟无一人路过此地。昨日见你来，尤其还带着一大群老虎和狗熊，我心中大喜，便在动物们饮的水中和你睡觉前吃的茶中悄悄下了这‘大变乾坤之一’神药，外加迷魂丹。我看见你饭前偷偷服用了蒙汗药的解药，但对我的迷魂丹可无能为力。别提昨夜我多高兴了——那满院子的小老虎和小狗熊，还有你的白马和那只大雕，如婴儿般趴在地上熟睡，真是可爱极了。现在好了，你已变得跟两根手指那么长，你的老虎们变得跟猫一样大，狗熊变得象小狗，白马变得比刚出生的小驴崽还要小几倍，大雕变得如一只麻雀……傻孩子，我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你了，你该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甭后悔了。事已至此，悔青了肠子也没用。哈哈哈哈！”
　　龙飞儿惊呆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和动物朋友们现在真实的样子，因为他只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而不是自身的变化。他不知道老妖婆为什么要把他和动物们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怎样处置他们。
　　老妖婆将龙飞儿脚踝处的绳索松开一段后，又紧紧地系好，仅让他能迈着小步走路。把他的双手由后面绑改为前面绑。当老妖婆的手一碰到龙飞儿的手时，奇迹出现了：老妖婆的手突然缩小了十几倍，变成了正常人的手!而当她的手离开龙飞儿的手时，又扩大了十几倍!
　　龙飞儿感到简直是不可思议之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老妖婆用的是什么妖术！
　　老妖婆拿来一把剑。在龙飞儿眼里，这剑有十几米长，映出道道寒光。老妖婆用剑指着龙飞儿，阴阳怪气地说：“走吧，傻孩子，我领你去看看那些猛兽们，它们现在变得很乖。哈哈哈！”
　　在老妖婆的威逼下，龙飞儿缓缓地往外走去。从屋里到外面，本是几步远的距离，然而，在此时的龙飞儿看来，这段距离实在是太遥远，对缩小了十几倍的他来说，地上的一根杂草足以让他绊个大跟头。因此，每走一步，他只能挪出很小的距离。在老妖婆的呵斥声中，龙飞儿用最快的速度挪到了门槛处。面对比自己还高的门槛，龙飞儿停了下来。
　　“快点过去！”老妖婆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我过……过不去……”此时的龙飞儿耷拉着脑袋，拼命地往后缩。
　　老妖婆并没有再施威。她沉思了一会儿，说：“也罢，这门槛也年久腐朽了，以后再换新的吧！”说完，一脚踢去，门槛“咔嚓”一声飞到院子里。
　　动物们齐刷刷地面朝门口处。它们终于看到了龙飞儿，一齐大声呼唤着自己的朋友，眼睛里盈动着晶莹的泪花。
　　龙飞儿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朋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老妖婆并没有对他撒谎，他的朋友们确实变得令他不敢相认了。他的患难与共的朋友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凶猛，如小猫小狗小马驹小麻雀般乖顺，而且，它们的叫声全变了，老虎在痛苦地“呕--呕--” 着，狗熊在悲伤地“嗷--嗷--”着，雪狐在无力地“咴儿—咴儿--”着，风影在凄切地“吱—吱--”着……龙飞儿发现，他的动物朋友们都被铁链锁住了腿，脖子上被铁环套住，用铁链拴在院中的粗树上。
　　龙飞儿泪流满面，大声呼唤着自己的朋友们，疾步向它们跑去。
　　“扑通--”一声，龙飞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脸上和嘴里沾满了泥土。动物们拼命吼叫着挣着索链，想前来营救龙飞儿。无奈，再怎么努力，它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飞儿痛苦地趴在地上。
　　老妖婆拽住龙飞儿的脖领让他站了起来，揶揄道：“傻孩子，你不知道自己变得很小了吗？走路要慢点，再着急也救不了这些猛兽啊！”
　　龙飞儿用衣袖擦掉泪水和泥土，一步一步地向动物们挪去。他艰难地来到它们跟前，正想俯下身去抚摸它们，老妖婆挥剑挡住，厉声说：“且慢！”
　　龙飞儿默默地盯着老妖婆。此时，他已无反抗之力，连和自己的朋友们亲近的权利都被老妖婆剥夺了。
　　老妖婆得意地说：“你且记住，别跟我耍花招，必须绝对听我的，否则，我便取你性命！现在，你把这些猛兽一个个牵到炼丹洞里！”
　　龙飞儿反问道：“什么炼丹洞？”
　　老妖婆故作神秘地说：“在我屋里北墙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山洞。把你的朋友们放在那里面，是不是比呆在这露天地更舒服些，啊？”
　　龙飞儿心生疑窦：“炼丹洞”……莫非这老妖婆要用这些动物来炼什么丹？
　　想到这，他心头一惊，态度坚决地说：“要牵你自己牵，你杀了我我也不牵！”
　　老妖婆冷笑道：“臭小子，你难道不怕我取你性命？！”
　　龙飞儿挺直腰板，绝不示弱：“不牵！就是不牵！杀了我也不牵！”
　　老妖婆那两颗比牛眼还大的眼球狡诈地转了几圈，“哈哈”大笑着，拿剑指向一只老虎，说：“你要是不牵，那我就先杀了这些猛兽，然后再杀了你！”说着，就要用剑刺下去。
　　龙飞儿连忙喊道：“且慢！”
　　老妖婆收住剑：“你可要想好啊！若你将它们牵到洞里，或许不会有性命之忧。它们的性命可就在你手里哪！”
　　龙飞儿仰天长叹一声，泪如雨下。环顾周围，他和动物们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也似乎已被这个世界吞噬。本来不大的院落，如今已变成辽阔的广场；小草变得如小树般高；高山直矗云天；谷间的羊肠小道变得宽阔而遥远；路边的小溪如大江般辽阔而汹涌……一切都是那么离奇，又那么陌生。在这样一个一夜间变得如此庞大的世界里，龙飞儿和动物们已变得微乎其微，且不说老妖婆手中有剑，即使她赤手空拳，一脚便可将一只老虎踹翻。在如此的处境中，龙飞儿只能服从，只能暂时保住动物的性命。而再往后想，龙飞儿更加迷惘，他十分清楚，老妖婆不会放过他们……
　　按照老妖婆的指令，龙飞儿来到一只老虎跟前，先将它腿上的铁链放松一段距离，使它能迈开小步后，再锁紧，然后打开拴在树上的铁链。在此过程中，奇迹再一次出现：龙飞儿的手碰到铁链的一刹那，本来看上去又粗又重的铁链，突然间缩小了十几倍，变得跟常见的铁链一般大小！原本龙飞儿还战战兢兢不敢靠近铁链，担心自己的手臂断不能承担起它的重量，未曾想它会有如此神奇的变化！
　　龙飞儿牵着老虎，表情凄然地往屋子里挪去。到了北墙跟，老妖婆在一个暗纽处鼓捣了几下，一道石门徐徐拉开。进入里面，是一个极为宽阔的石洞，约有外面的房子十几倍大。洞里转圈点着松明。在洞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如一口硕大的钟。龙飞儿按照老妖婆的指令，将老虎拴在柱子上。接着，陆续地将其它动物们一一牵到洞里。
　　将最后一个动物拴好后，老妖婆领着龙飞儿来到炼丹炉前，故弄玄虚地问龙飞儿：“傻孩子，你知道我要炼什么丹吗？”
　　龙飞儿表情木然地摇摇头。
　　老妖婆斜了龙飞儿一眼，不屑地说：“你还是个小毛孩子，当然不会懂。实话告诉你吧，我要用这个炉炼‘长生不老丹’。尽管老尼我已一百一十岁高龄，但我的身子骨还硬着呢！若是炼出‘长生不老丹’，那我就变成神仙喽！”
　　龙飞儿瞥了老妖婆一眼。他没想到她竟然110岁了。龙飞儿内心很是愤愤不平：人世间多少善良之辈几十岁便故去，而面前这个作恶多端的老东西却活得如此高龄！而且，她还想长生不老！
　　老妖婆又问龙飞儿：“傻小子，我再问你，你知道我用什么来炼‘长生不老丹’吗？”
　　龙飞儿感觉心跳加快，头有些眩晕。他似乎已经猜测到自己和动物们的命运了。
　　老妖婆见龙飞儿低头不语，狂笑几声，道：“想必你也是聪明人，应该料到我就是想用你和那些猛兽炼丹。这‘长生不老丹’古往今来诸多帝王将相、达官贵人和诸路仙人都尝试炼过，可惜尚无一人炼成。而今，你这傻小子领着一群猛兽送上门来，为我带来了难得的原料，你的心、老虎的骨、狗熊的掌、大雕的眼，都是难寻的好料。有了这些，或许我可成为古往今来第一长生不老之人哪！”
　　龙飞儿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老妖婆竟会如此惨无人道， 会如此为了自己所谓的“长生不老”而屠杀生灵。他龙飞儿死不足惜，但让动物们搭上性命，自己将死不瞑目。
　　老妖婆将龙飞儿带出石洞，重新将他绑在屋内的柱子上，幸灾乐祸地说：“甭多想了，傻小子。午时我在洞内举行祭祀神灵仪式，让诸路神灵保佑我炼成‘长生不老丹’；午后养足精神；明日我便将你和猛兽们全部宰杀！哈哈哈！”
　　夜里，老妖婆早早就躺下了，带着对“长生不老”的美好憧憬进入梦乡。
　　龙飞儿脑子里如一团乱麻，内心在隐隐作痛。他被深深的内疚困扰着。他认为是自己害了动物朋友们。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及早地让动物们返回各自的家园。而今，他和动物朋友已难以脱身，明日便性命休矣。
　　每当想起以后的日子，龙飞儿就会感到触目惊心。此时，他盼望着能有人或是哪个动物朋友来救他们。他想到了梅花剑客，希望能看到他那熟悉而神秘的戴斗笠的身影。他盼望着远方的老虎和狗熊朋友能得知他们的遭遇而前来营救。但龙飞儿很清楚，他已不可能向远方的动物朋友发求救信号。再说，在这偏僻而神秘的山谷中，有谁会知晓他们的遭遇呢？
　　龙飞儿彻底绝望了，伤心地哭起来，不敢去想明天的事情。
　　不知是夜里几点，龙飞儿听到地上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慢慢地靠近他。龙飞儿停止哭泣，借着月光警觉地看去，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缓缓地靠近他，两个小亮点眨动着。龙飞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比他还大的老鼠。
　　大老鼠围着他观察着，并时常发出“吱——吱——吱”的叫声。观察了一会儿，大老鼠停在龙飞儿面前，蹲坐在地上，用两只前爪轻轻梳理嘴边的胡子。
　　龙飞儿一阵恐慌。在如此大的老鼠面前，他怕它会因饥饿而将他作为可口的晚餐。于是，他小声哀求道：“耗子兄，你别吃我……”
　　不知是龙飞儿的求情起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大老鼠并未冒犯龙飞儿。相反，从大老鼠的举动看，它似乎并无恶意。
　　龙飞儿突发奇想：是否苍天有眼，让这只大老鼠来救我呢？想到这，求生的本能使得龙飞儿有些兴奋，他对着大老鼠说：“耗子兄，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大老鼠停止梳理胡子，定定地看着龙飞儿。
　　龙飞儿喊完后，自己也觉可笑：向一只大耗子求救，真是贻笑世人！大耗子是出来觅食的，如何能救得了他？
　　大老鼠站起身，沿着龙飞儿的腿爬到他的胸口处，拿嘴巴对着龙飞儿。
　　龙飞儿心中萌生出一丝希望，对它说：“耗子兄，快救我！”
　　大老鼠又接着爬到龙飞儿的脖子处，轻轻地嗅了嗅他的脸，又很友好地轻轻舔着。
　　此时的龙飞儿想：若是它肯救我，吃掉我的半边脸也行啊！
　　大老鼠舔了一会儿龙飞儿的脸，便急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中。
　　龙飞儿很失望。其实他也很清楚，大老鼠是救不了他的，也不会救他的。
　　但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大老鼠又回来了，而且，身后跟着五六只大老鼠。
　　龙飞儿不明白大老鼠为什么又回来，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召来了同伴。
　　接着，令龙飞儿感激涕零的一幕出现了：老鼠们“吱——吱——”叫着，似乎是在商讨了一阵后，便分成两个组，一个组顺着柱子往上爬到龙飞儿的双手处，另一组围在他的双脚处，开始用锋利的牙齿啃噬着捆绑龙飞儿的麻绳！
　　龙飞儿激动万分，感激不尽。他没想到老鼠会如此通人性，会如此聪明地想出解救他的办法！
　　老鼠们“咔嚓咔嚓”的啃噬声杂乱无章地响着。但在龙飞儿看来，这声音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没用多长时间，老鼠们就啃断了捆绑龙飞儿的绳子。
　　龙飞儿终于获得了自由。他将麻木的双手和双脚活动一会儿，和营救他的大老鼠们一一亲嘴感谢。老鼠们对他很友好，如多年的好朋友。
　　接下来，龙飞儿要做的最重要的事，便是想法拿到“大变乾坤之二”神药，让自己恢复原状。
　　龙飞儿朝老妖婆的床头看去，那两个葫芦隐约放在那里，他恨不得立刻跑过去将葫芦拿到手。然而，从被捆绑的地方到床头柜，距离很遥远，如果由他去取，需要走很长时间。万一老妖婆突然醒来，岂不是前功尽弃？想到这，龙飞儿对最先来到他跟前的那只大老鼠说：“耗子兄，你帮我拿来那两个葫芦好不好？”说着，指了指床头柜。
　　那只大老鼠呆呆地蹲坐在那里，似乎并未听懂龙飞儿的话。
　　龙飞儿心急如焚。他用手比划着葫芦的形状，并不时地指向床头柜，反复说：“葫芦……葫芦！”
　　令龙飞儿欣喜若狂的是，大老鼠朝床头柜看了一眼，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大老鼠和同伴们“吱——吱——”地商讨了一会儿，便带领另外一只大老鼠悄悄地往床头柜跑去。到了床头柜跟前，它俩悄悄地爬到上面，把葫芦放倒，然后，分别用嘴叼住拴在葫芦瓶颈处的红线，沿原路返回到龙飞儿跟前。
　　龙飞儿兴奋异常。他亲切地抚摸着大老鼠，心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悄悄地指了指那个小的葫芦对大老鼠说：“耗子兄……把它……把它……放倒……”
　　大老鼠听懂了龙飞儿的话，站起身，两个前爪抱住葫芦的瓶颈处，轻轻地将葫芦放倒，然后用嘴叼住木塞，将葫芦打开，并将里面的药往外倒。
　　龙飞儿顾不上许多，借着月光，贪婪地吞着粉末状的药。
　　霎时间，龙飞儿感到周身如置身于火炉中，奇热难熬。仿佛是一团团炽热的火自五脏六腑熊熊燃起，令龙飞儿痛苦难忍。但他还是强忍住这难捱的煎熬，紧咬牙关，任汗水哗哗地在周身流淌。毫无疑问，此时的龙飞儿是在痛苦的煎熬中期盼着自己快快长高，真可谓是在“痛苦地快乐着”。并且，随着龙飞儿渐渐恢复原样，朦胧中周围的一切都在渐渐地缩小。
　　或许是龙飞儿因长高的愿望太迫切而多吃了“大变乾坤之二”神药。当他的身体恢复原状后，依然在长，感觉脑袋渐渐地要触到了棚顶。
　　龙飞儿立即拧开装有“大变乾坤之一”神药的葫芦的木塞，酌量服用后，身体这才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上下左右环顾自己，感觉到绝处逢生的快乐。
　　不知老妖婆是怎么想的，将动物们关押在石洞中，且都用铁链锁住，而将龙飞儿放在屋内，并用麻绳捆绑。或许，老妖婆已意识到，动物更加可怕，而龙飞儿用麻绳捆绑足可万无一失了？
　　但无论怎么说，龙飞儿是不幸中的万幸。若老妖婆同样用铁链锁住他，老鼠们就难以救他了。
　　龙飞儿来到老妖婆床前，找到了那把剑。此时一看，剑不过是一米多长。龙飞儿点亮油灯。此时，外面已有了晨曦。
　　老妖婆依旧在打着鼾沉睡。此时，她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不再是巨人了。面对老妖婆，龙飞儿恨不得立即杀死她。但考虑到她还有用处，龙飞儿只好强忍住内心的愤怒，轻轻地拍拍老妖婆的脸。老妖婆懵懵懂懂地醒来，看到龙飞儿举剑指向自己，先是疑惑地揉揉惺忪的睡眼，继而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是真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龙飞儿把绳子扔给老妖婆：“把你的脚捆结实！”
　　老妖婆故作镇静，默默地坐在床上，似乎在思量对策。
　　龙飞儿厉声道：“快点！否则便取你性命！”
　　老妖婆狡黠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孩子，若你杀了我，你便打不开石门。那你的动物朋友就出不来了，啊？”
　　龙飞儿拿剑指向她的喉咙：“少罗嗦！再不捆绑我真的杀了你！”
　　老妖婆琢磨了一会儿，不得不把自己的双脚捆了个结结实实。此时，她已深知自身的处境，因而耷拉着脑袋，没了原先的神气。
　　龙飞儿看到老妖婆双脚已无法行动，便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反背过去绑上，将她脚上的绳索松开一段能迈开小步，然后押着她来到石洞门口：“快说，这石门如何打开？又如何锁住？”
　　威逼之下，老妖婆只好瑟瑟抖动着说：“将那暗纽……左旋三下……再……右旋三下……便开了……闭时……右旋三下……再左旋三下……再右旋两下……”龙飞儿按照她说的，果然打开了石门。
　　进到石洞中，龙飞儿发现石洞比昨日看到的缩小了十几倍，包括那炼丹炉。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动物们并没有变小，还是那么大！
　　龙飞儿大惑不解。他大声呼唤动物们，但动物们的眼神中依然流露着胆怯和自卑，完全丧失了往日的斗志。龙飞儿将剑架在老妖婆的脖子上：“快告诉我，动物们为什么没有变小？这是怎么回事？！”
　　老妖婆赶紧说：“公子……别杀我……我说……其实，你和动物们……都没有变小……只是……服了我的药以后……产生……产生了……幻觉……意念中……感觉小了……十几倍……”
　　龙飞儿明白了：原来自己和动物们都没有变小，只是幻觉！
　　龙飞儿又想起了什么，问老妖婆：“那你说，昨日你为我解绳索碰到我的手时，你的手为何复原？我牵动物的手碰到铁链后，铁链为何变小？”
　　老妖婆说：“人或动物服了我的药后，彼此间会感觉都小了。而看其它的一切，会感觉扩大了十几倍乃至几十倍。当服药者的身体接触到未服药的人、动物以及任何东西时，被接触者均会复原……”
　　龙飞儿彻底明白了这种致人产生魔幻的药。他将老妖婆捆在柱子上，然后在她的指点下，给动物们一一喂服了“大变乾坤之二”神药，打开了它们的锁链。
　　劫后余生的动物们和龙飞儿相互亲热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龙飞儿乜斜着眼睛，故意盯着正瑟瑟抖动的老妖婆看来看去。然后，厉声道：“老妖婆，告诉我‘大变乾坤之一’和‘大变乾坤之二’的配方！如果撒谎，我就让老虎和狗熊吃了你！”
　　老妖婆瞅了瞅旁边的老虎和狗熊，连忙说：“我说……我……我说……”她前言不搭后语地把配方告诉了龙飞儿。龙飞儿认真地记下来后，让旋风和黑大憨率领众动物看管着老妖婆，他则去山谷中采集药材，检验老妖婆供出的配方的真假。
　　采集完药材，龙飞儿配制出两种神药，分别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证实了配方的真实性。
　　龙飞儿将捆绑老妖婆所用的麻绳改换为铁链子，将她牢牢地拴在柱子上。本来，他完全有理由就地杀了这个作恶多端的老东西，但龙飞儿不想让她的污血玷污了自己的双手。他知道，即使自己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几日。
　　龙飞儿率领动物们走出石洞，将洞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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