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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心愿》17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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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言令色，鲜矣仁，骗子的语言永远是悦耳的。
　　梅立雪听了丈夫的话，对电话里的郝君兰的女婿怀疑起来。过了几天，有个人来医院找她。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很胖，穿着不太合身的旗袍，脖颈上挂着银项链，一头蓬松的卷发，被风招惹得像个鸟窝，肩上的坤包随着皮鞋的“咯噔”声，来回摇摆，这人是在医院病房楼的前门遇见梅立雪的。
　　来人走到医院停车的出口处，问保安“梅立雪在哪个地方办公”，保安一仰头，正好看见梅立雪从病房楼大门口出来，顺手一指说：“那个穿白大衣，有点瘸的就是。”
　　这人急忙追了上去，还没赶到身边，就高声叫道：“梅医生，请等等。”梅立雪一扭头，看一个女人向她走来，就停下脚步。来人走到跟前，问：“你是梅立雪、梅医生吧？”梅立雪说：“是的，你找我？”来人说：“是的。”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急救中心的大厅。这位女士说，急救大厅太乱，到花坛上去说吧。梅立雪说，医院就是这个样子，一年四季病人很多，自己都习惯了。
　　离急救中心不远处的花坛不大，但很别致。花坛中心处，是一座亭阁，木质结构，就像鲁智深酒后滋事，在五台山坡下推倒的那座亭子相似，所不同的是小巧了许多。初夏的黄淮平原是很凉爽的，阵阵凉风伴着花香从沙颍河南岸吹来，市二院拢傍在花香清风中，鸟儿在近处的白玉兰树上唱着夏天的歌。来人问梅立雪：
　　“你猜不出我是谁吧？”
　　梅立雪摇了摇头。
　　“你不会猜出我是谁的，我就是你要找的郝君兰的女儿——郝莲花。”来人说。
　　“你不是得了白血病了吗？”梅立雪鼓着眼睛说。
　　“谁说我得了白血病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来人诧异道。梅立雪听说是郝君兰的女儿莲花，俨然兴奋了许多。随后就疑惑了，问莲花说：“你真是郝君兰的女儿？不会假吧。”莲花把郝君兰的人生经历一说，和梅立雪这么多年了解的情况点点相照，而且莲花拿出的照片也酷似记忆中的郝君兰。
　　“你父亲还好吧？”梅立雪抓着莲花的手说。
　　“好，”郝莲花诚心诚意地说，“我在《古城晨报》看到你寻找父亲的启示，我非常感动。没想到，当年父亲不经意的一句话，不但成全了你，也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你是位‘受人点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我就是冲着你这种善良之心来拜访你的，再也没有别的意思了。像你这样的人，遇见不交，失兰花之幽香，我之悔也。”
　　这天下了一场雨水，把沙颍河两岸的旷野浇灌得湿润清香，梅立雪门前的两朵月季花，也在雨后傍晚的清风中摇曳。郝莲花住在附近宾馆，每天都到医院和梅立雪说笑，二人很是谈得来。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尉迟镜出差没在家，莲花要走了，梅立雪在家为她饯行。饭桌上，说这几天打扰梅医生了，准备明天回省城的家，并说已经和梅立雪成为闺蜜，有时间去省城，一定告诉她，到家里坐坐，让姊妹友情永远存在心里，让友谊之花在两地开放，永不凋谢，温馨永远。
　　菜出香锅，言出肺腑，自然而然又说道郝君兰。莲花醉眼迷离，半晕半痴地说：
　　“梅医生，你真是好人，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人，父亲的一句话，让你记住这么多年，还到处寻找。我看了报纸，就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父亲让我一定来看看你，否则，他心也不甘啊。”
　　“我一定去看看你家老爷子，要不是老爷子的一句话，没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可能就像没出土的豆芽菜一样，渴死干涸的土壤中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很多人说我傻，寻找恩人太过分了，就连我家的尉迟镜也说我是个疯子傻子。古人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作为一个人，如果没情没意，恩将仇报，这样的人生还有意思吗？”梅立雪显然也醉了不少。
　　“老爷子年迈，身体不好，唯一的儿子，前年也得了一场大病，现在卧床不起。母亲病故，父亲又当爹又当妈的。你要知道，饬弄卧床不起的大人，可不像照顾小孩子那样轻松乐意，老爷子苦极了。”莲花放下酒杯，一只手抚摸着梅立雪的手，眼泪涟洏，婆娑而流。
　　“真是好人没好报，祸害一千年啊。”梅立雪感叹道。
　　二人酒后吐真言，酩酊大醉，没有洗刷，就抵足而眠了。酒是兴奋剂，多了也是麻醉剂，二位女性一觉到天明，到了鸟叫黎明时分，才睁开惺忪的双眼。在梅立雪家又吃了饯行的早点，莲花要登舟而行。梅立雪在小院里，死活要给莲花两三万元人民币；莲花死活不要。二人拉拉扯扯中，梅立雪将两万元塞到莲花的坤包里。
　　尉迟镜出差还没有回家，儿子小蕤还在外地实习，女儿小薇正在为中招冲刺。梅立雪下了班，独自在家，看看电视，读读闲书，特别是她见到了莲花，并和莲花做成了姐妹，心情甚有几分惬意。惬意归惬意，惬意没有几天，这天梅立雪洗把脸，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但又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就是受骗，心理嘀嘀咕咕地想：“这难道就是人家说的蒙汗药的作用？”
　　梅立雪送走莲花回省城，这几天心情比较复杂，不知郝莲花是真是假？要是假的，怕丈夫回家闹腾，心理有些后悔，事已至此，姑且按好的想吧，虽然没有找到郝君兰，毕竟见到了他的女儿，表达了自己的心仪，传递了自己的感情，她准备把身边的事情处理好，趁五·一节放假，和莲花联系一下，去看望她自己认为曾经对她做过很大贡献的人，纵使错了，也只好如此。
　　疫情过后，人们过上了正常平安的日子。五·一节和往年一样，照常放了几天假，名胜古迹之地，人如潮，车如龙，尤其说是赏景探胜，不如说是看人山人海，站在低处看人腿，站在高处看人头。尽管人头攒动，肩摩踵接，略煞景致，仍有很多旅游爱好者趁假期出来到处观光。梅立雪也和爱人一同到了开封、洛阳，最后又到了省城。梅立雪和莲花结了姐妹情，莲花在她家住了一夜，这些尉迟镜都知道。在梅立雪向尉迟镜说莲花之事时，尉迟镜一直认为莲花是个骗子，并认为莲花给她下了“心灵蒙汗药”，要不梅立雪不会给莲花两万元钱的。听了丈夫的说辞，她不知对否。
　　梅立雪这一段时间有太多的苦恼，作为丈夫的他怎还能忍心和她吵架辩驳呢。男人对老婆要宽松，否则就不幸福。尉迟镜只好劝说老婆一起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
　　两口子游了开封逛洛阳，最后夫妻二人来到省城，按莲花给的地址，找到郝君兰所居住的河滨小区。她们夫妻俩在门卫处登了记，按莲花给的几栋楼几单元几层楼几号门牌，真的找到了，她俩站在门口按响门铃，不多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人，问她俩找谁的？梅立雪说：
　　“郝君兰是不是住在这里？”
　　“没有住在这里。”
　　“那他住在哪里？”
　　“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有人说，郝君兰就住在这个单元里。”
　　“净瞎说，我们这个单元都是一个单位的，没有外人，我都认识，没有叫郝君兰的，你再问问别人吧。”
　　梅立雪和尉迟镜坐电梯下来，再给莲花打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了。尉迟镜说：
　　“我说这个莲花是个骗子，你偏不信，这回信服了吧。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心太软，容易上别人的当。我早就和你说过，人家帮助你，并不是想得到你的汇报；返过来说了，你一个小小的医生，能回报给人家什么？大不了说句感谢感恩的话，要说给人家金银珠宝、名人字画，咱没有，给人家买套衣服被褥，人家不稀罕，何苦用这种方法来报答感恩别人呢。把别人对你的好，同样回报给你周围的人不好嘛。”
　　“你说的没错，我在日常生活中，有烦恼和痛苦，每当想和别人发火，工作不努力时，就是这些曾帮助过我的人的精神在激励着我，在感动着我，让我压住不健康的情绪，认真积极地对待一切事情。可是，我身体不和常人一样，不能身体残缺，心灵也残缺啊。尤其青年时期的事情更是难忘。”
　　“谁说你心灵残缺了。这几年，你不是把所有帮助过你的人都拜访一遍了嘛，就差一个郝君兰，也算修行圆满了，就是找不到郝君兰，也问心无愧了；即使郝君兰仙逝了，他的在天之灵知道你的苦心，也会含笑九泉的。按你的思路办事，你去曲阜面试时，也有个会议厅管理人员和你父女俩说过几句热心话，你也去感谢人家，照你这样做，啥时候是个尽头呢？”
　　“郝君兰和别人不一样？”
　　“怎样不一样？”
　　“怎样不一样？我现在回想起来，人生有很多转折点，相比而言，转折点也有重要的，也有不太重要的，郝君兰是我人生中最重要转折点帮助我的人，要没有他的话，就没有我今天的幸福生活。”梅立雪接着说，“当你遇到困难走不过去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有人来帮助你，你才知道帮助你的人的重要性。”
　　“照你这话，其他人都不重要了，”尉迟镜说，“一个体育健将，拿了世界冠军，都是国家教练一人的功劳？地方上的启蒙教练一点没有功劳？”
　　“我没有这样认为，”梅立雪说，“我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和许多人的教育帮助分不开，你不了解、也不理解我当时的难处和痛苦。所以，郝君兰的一句话，让我看到一丝光亮和希望，让我和家人又有了足够的勇气和信心，锲而不舍地寻求事情的转折点，终于获得了前途的成功，让我的理想扎上翅膀，飞向辽阔的远方。”
　　梅立雪和尉迟镜到名胜古迹散心，心里的忧悒刚刚淡褪，又因为莲花的撒谎骗局，心情再次郁闷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