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心愿》4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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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立雪看着眼前的拦路虎心急如焚，突然激灵一动，心想：啥法都试了，不能解开，难道是用万能公式不成？这样想着，就动笔试了试，一试不能打住，一环紧扣一环，一步顺于一步，这道三角函数题就是对着万能公式出的，刚才的思维进入盲区复杂化了，思路到位，困难迎刃而解，三五步骤就有了结果，原来密密麻麻一大疙瘩的三角函数，神秘的面纱揭开后，里面端坐着的娇媚娘是个“1”。
 　　梅立雪用万能公式一次打开谜团又得了十二分，顿时高兴起来，脑细胞活跃异常，再一看第四道立体几何题，没有费劲，好像有神仙助威似的，她想到自己答的笔记中就有这道题。做几条辅助线，把不规则的多棱体变成几个规则的三棱体，底面积乘以高除三，再加在一起就是这道题的答案。说简单就这么简单，思路一开，方法万千，就是这个道理。梅立雪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此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大家交卷，老师封闭好试卷，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出考场。有个男生禁不住大声吆喝了几声，声震房顶，可能是为自己的成功喝彩，也可能是为自己释放一下压力。她也想大声吆喝几声，毕竟没有这个男孩有勇气，但心里的喜悦无不流露出眉梢口角面颊上，她灿烂的笑容就能让大家看出今天的数学考得不错。
 　　 三天的考试，在紧张严肃聚精会神中结束了，学子们都离开学校回到家里，进入漫长的焦急的等待中。
 　　 梅立雪第二年参加高考，成绩很好，超过本科线。成绩下来后，她自己也非常高兴，激动得几天几夜没有睡着觉。激动归激动，命运再次捉弄了她。面试时，尽管履历上如实填写身体状况，高校还是因腿脚有毛病为由，没有录取她，她再次名落孙山。连着两年没被高校录取，不是因为分数不够，是因为身体缺陷，又是无法弥补的缺陷，痛苦到了极点的她，——想到了死。
 　　 没被高校录取的梅立雪在家痛不欲生，不吃不喝，蒙头大睡，谁也劝不醒，这天她突然失踪了。母亲夜里起来小解，到她房间一看，不见了女儿，就叫喊几句，没有应声。父亲也从屋里出来，大喊大叫起来，小叔也来了，弟弟梅立岩也起床了。因为是夏天，左邻右舍都在外面睡着乘凉，一听说梅立雪不见了，纷纷来到她家，把她家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没有找到她。整个村里乱了套，在队长梅长贵的指导下，大家分成几组到村外去寻找。正是夏季，庄稼茂盛，高粱玉米高如云，大豆芝麻密密麻麻，向哪里去寻找呢？有去南地玉米地的；有去北地苇塘的；有去西边乱坟岗的；有去东边沙颍河的；有人骑着自行车、摩托车，在村周围四处寻找，反正一句话，梅家岭村周围三五里地范围内都有人在寻找梅立雪。如果你站在房顶上听，四面八方都有喊叫声：
 　　 “小梅，你在哪里——”
 　　 “立雪，快答应啊，家里人都急疯了——”
 　　 “小梅，你这个孩子真傻，不就是没考上学嘛，我们梅家岭村几千年就没出过一个童生和秀才，不都是过得快快乐乐嘛。西村有个大学生，上学都上神经了，毕了业，回到家和村里人出外打工，还不如文盲有能才的。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外出，家里人找不到你，你爸妈都急疯了。别装傻了，赶紧回来吧。” 梅长贵坐镇指挥，用村里高音喇叭吆喝着。
 　　 今晚的月光朦朦胧胧，不时有乌云遮蔽，使月光更暗，远处树林里偶有鸟雀的呕哑声，估计是野猫冲撞了它们。此时的梅立雪正站在沙颍河岸，时明时暗的月光照着她，夏夜的温度比白天降不了多少，仍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她。眼前的沙颍河静静地向前流着，远处有渔火游弋，一只野兔逡巡地凑到她跟前，用鼻唇轻轻地试探着她。梅立雪哭成泪人，想跳到河里一死了之，村里高音喇叭的声音，她听得很清，可她不想回家，她从地上站起来，两手抓着树杆，用头不断地撞击着，哭声时高时低。就在这时，有个人轻声地问了一句：“黑更半夜的，谁在这里哭泣？”梅立雪听到有人问她，没有停止哭声，也没有半点害怕，也没有抬头看问话的人。这人走向前去，一看是个女孩，听高音喇叭不断喊着“小梅”，心想，这可能就是喇叭里要找的“小梅”，就用手拉着梅立雪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喇叭里喊的小梅？有啥为难事情，半夜跑出来，站在河边哭得这么伤心。”
 　　 梅立雪站在这个位置，是河岸下一小溜玉米地，紧挨着玉米地是河岸小土路，小路边是个瓜园，看瓜的李老爹睡在软床子上。他睡了一觉，起来小解，听到邻村的高音喇叭在找人，心想谁家孩子丢了？李老爹还有个爱好，好在沙颍河里用粘网子粘鱼，每夜都起来两三次，到河里起网。李老爹方便后，从玉米地抄小路走向沙颍河，刚上了岸，就听到有人的哭声，李老爹着实吓了一跳，心想：不会有鬼吧？李老爹是个胆大的人，年轻时独闯江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什么样的夜没摸过。那年他自个到北方去做买卖，夜里摸黑走路，路都是田间小道，走着走着就到了一片树林里，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就是走不出去。高高低低，他想用火柴照一下，看看啥东西，可是火柴潮湿，怎么也擦不着火，没有办法，他只好就地躺下，等天明再走。东方发白，雄鸡报晓，他睁眼一看，自己睡在一片乱坟岗上，头枕的是一座土还没干的新坟。他站起来，往新坟上跺三脚，骂道：“好老儿，敢和你李老爹开玩笑！”解开裤腰带，在新坟上撒了一泡尿，扬长而去。
 　　 李老爹不怕鬼是方圆百里人人尽知的。李老爹上了河岸，听到有人哭声，开始真的有些害怕，先怔了一下，后想，估计有人遇到了难处，半夜在这伤心落泪的，就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到跟前趁着月光一看，是个女孩，听高音喇叭里在找小梅，立马就联系上了。李老爹把梅立雪送回家，父母搂着她大哭了一场。
 　　 高考是梅立雪永远的记忆，有痛苦，也有快乐。她在同学和家人的劝说下，又去学校复读，再次找到张老师。张老师没有犹豫就让她进班学习了。梅立雪继续在张老师这班复读，张老师回到办公室，心没有闲着，他也为梅立雪的高考思考着：“这孩子那都好，就是身体有些缺陷，让她连着两年都因身体的缘故不能进入高校深造，实在可惜。”张老师是梅立雪的老班主任，任过她四年的课，这是第三年任她的班主任。张老师很了解她，观察了她一个月，发现她精神没有以前集中，心情也不太好，等月考分数下来，她成绩平平，不如以前，就把梅立雪叫到办公室，想和她谈谈。
 　　 张老师不愧是市特级教师，他对梅立雪的分析没有错，梅立雪虽然在周围亲人和关爱她的人的劝说下，又回到学校复读，是要准备参加第三次高考，自己身体的缺陷无法改变，可想，她内心的压力有多大，即使明年参加高考成绩在全省第一，可自己身体上的毛病，让她对高考望而生畏，不寒而栗。所以，上课时有走神，张老师在讲台上看得真切，梅立雪常常东张西望，短暂发呆，心不在焉。有次上课，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讲着，她居然望着窗外失神了，平常没有这样过，管理女生宿舍的后勤人员，在夜间巡视宿舍时，多次看到梅立雪独自坐在院子里的花台上，望着天空傻傻地想着什么，这些都传到张老师耳朵里了。
 　　 晚饭前是学生自由活动时间，有的学生在操场打球踢球跑步跳高，有的在三三两两地散步，有的在食堂门前敲着饭碗等师傅开饭。对于毕业班的学生来说，几乎都在教室内学习。梅立雪坐在张老师面前诉说着自己的内心世界，热泪犹如断线的珠子哗哗地流着。张老师说：“我教了你三年，连上这年就四年了，这些你不说，我都明白，高校不会拒绝残疾人入学深造的。第一次有自己的原因，第二次也不都是因为你身体的原因，主要是你报考的学校太热门了，很多优秀的学生都报了这所名校，‘死’在这个名校门前的不光是你自己，你们都犯了同一个毛病——名校门前扎堆了。”张老师拧开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用茶缸里的水把药片服了下去。梅立雪问张老师怎么了？张老师说血压有点高。张老师好像没有把药片咽到肚里，又喝了一口水，仰脖摇头把药片冲了下去，接着说：“我不否认，身体的缺陷对高校录取有影响，但只要优秀，报考的学校得当，一定会被录取的。有关残疾人成为科学家、文学家、音乐家等等成功的例子，你知道得不比我少，我也不再过多地举例鼓励你了。”梅立雪点了点头，说：“谢谢张老师关心我，我再努力一把，明年报个相对差点的学校试试。”张老师说：“我直言不讳一点，山东省有个专收残疾人的大学，明年看成绩可以考虑一下。”梅立雪说：“我的人生路太坎坷了。”张老师说：“世界上没有平坦笔直的人生路，因为路本身就没有笔直平坦的。船要想行得远，靠的是帆力和方向；人要想走得远，靠的是胸怀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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