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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故事集《喜马拉雅毛猴》河神庙里的怪声

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刘德玺

　　一勾弯弯的月牙儿爬上柳树的梢头，把如水的银光撒进静寂的村子。三月天昼长夜短难挨难熬，忙碌一天的庄稼人都关门闭户，呼呼噜噜进梦乡了。夜静更深，黄河的流水声越来越响，哗啦啦哗啦啦，从半里外传来。
　　初中生来乡下学农，我和同学大林、天增住在村上的饲草棚中，多年不曾见人的跳蚤乐得活蹦乱跳，在我们身上吸血吃肉大饱口福，闹腾得人无法安睡。我说：“明天去找队长，要求搬进河神庙，再不能在这里喂跳蚤了。”
　　河神庙在村后不远的黄河堤上，建于晚清。光绪十三年八月连天暴雨，堤防坍塌，滚滚黄水一泻千里，豫皖苏十余州县尽成泽国。决口堵复后，官绅们在大堤上建河神庙安澜保太平。河神庙青砖砌墙黄琉璃瓦铺顶，殿中供奉着河神大王爷，船上的水手艄公四乡村民常来参拜，求子求财保平安。
　　我对天增说：“我们如能住进庙中，环境优美交通方便，门前是公路庙后有黄河，扒上汽车就可进城。谁如果有雅兴，还可漫步河滨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大林犹豫了，披着棉袄坐了起来说：“那个旧庙，咱们住合适吗？我听村上人讲，庙里面挺恐怖的，每到半夜阁楼上常常发出咕咚咕咚的怪声，传说是小脚仙显灵了。连几位上年纪的护堤员都不敢住进庙里，村上专门在大堤上为他们搭了一座草庵居住。”大林的话勾起我的好奇心，我和天增都想进庙里瞧一瞧，见识见识可怕的小脚仙。
　　我对大林说：“早在六十年前冯玉祥将军的大兵就将庙中的神象扔进黄河里了，现在的神胎小多了，是船主们请人重塑的。咱们一同进庙中弄明真相，活捉小脚仙。”
　　听说我仨要去河神庙里居住，老队长首先不愿意，头摇得象拨浪鼓。我立刻捋起裤腿,让他看跳蚤在腿肚上咬的一粒粒小米似的红点。队长十分无奈，用规劝的口吻说：“河神庙千万住不得！五保户赵三娘一直住在庙里，前天夜里她正在睡觉。小阁楼上咕咕咚咚一阵响，好怕人哟，接连几夜都是这样。她见到我象中邪一般，口吐白沫哇哇大叫，再不去庙里住了，只好暂时住在我家。”听队长这么一说我们都害怕了，可是村上人全知道我们要上庙里住了，若是半道打退堂鼓，岂不令人笑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我们要求下队长妥协了，同意我们去试住几天。住庙先要破解小脚仙之谜，住进去才心中踏实。太阳西坠暮色四合，我和大林借来一盏带玻璃罩的马灯出村了。天增不够意思，借口进城买菜,骑着自行车溜了。
　　今天是农历十七日，正是十七八黄昏瞎的月黑风高夜。月亮还没露脸，星儿在莲花云里时隐时现，诡秘地眨巴着眼睛。刚上大堤我们就望见河神庙了，整个庙宇黑幽幽的，象个怪物卧在护堤林中。不知何故，小脚仙的传说竟象挥之不去的魔影在脑中幽然出现。传说在香火最盛的年代，住在河滩上的一只草狐偷偷溜进庙院吃供果，然后就藏匿在神象后面听老和尚念经，日久天长它修炼成精，变成一只浑身雪白的银狐。每逢月黑风紧之夜，它直起身子扮成妖媚的白衣素女迷惑行人，往单身行人的嘴里填红胶泥，一直将人填死才肯撒手。有时候它还钻进人口稀少的庄稼院，搅得人日夜不安。现在小脚仙竟然显灵了，吓得赵三娘不敢入住。天天在村中哭哭啼啼，实在可怜。
　　“大刘，大刘！”忽然，谁在后面叫我，哦，赵三娘披头散发从村中跑来了。
　　她对我们说：“傻孩子，快回村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向恁的父母交代呢？”她说着话撩起衣襟不停地擦拭眼泪。此刻我的脑际现出哥白尼的形象。这位十五世纪的波兰天文学家，为了捍卫“日心说”的科学真理，不惜将自己的身躯投向教会的刑火。四百多年过去了人类已经登上月球。在这偏远的水乡愚昧和迷信居然能横行一时。这时大林在前面等急了，大声喊我。
　　庙宇里漆黑一团我摸索着攀上阁楼的木梯子，到楼口时我害怕了，将大林的手拉得紧紧的。他一向胆大，竟然和我一样，屏声息气，心儿跳得咚咚响。屋子里静悄悄的，蟋蟀在弹琴纺织娘在歌唱，堤脚下的黄河水哗啦哗啦流得更响了。我将灯光调到最暗，在楼梯口静静地守候着。“咕咚咕咚”阁楼上有动静了，活象一个步态轻盈的少妇在走动。倏地一下我的头发稍直楞楞地竖立起来。
　　“大刘大刘。”大林惊慌失措，用发颤的声音喊着我。扑楞一声，一团毛茸茸的凉物在我脸上扫了一下又扑向身后的大林，他啊啊大叫从梯子上滑落下来。那咕咚之声也嘎然而止。我急忙拧亮油灯朝上面照了照说：“你害怕啥，你上来看看，是一只受惊的蝙蝠在飞。” 今天晚上算是白熬了，只怪我俩沉不住气。不过我们的胆子都变大了，因为那咕咚作响的东西还怕我们哩。
　　第二天夜里我们又来了，这次我们鸟枪换炮，女同学小玲把她的手电筒送来助阵了。小玲模样俊俏鼻梁高挺，人称希腊美人，和大林家住在同一条街上。我和小玲同校不同级,彼此不太熟悉，小玲倒是快言快语，对我说：“你不认识我，我早知道你的大名了，咱三中的墙报上登过你的诗：在令人难以企及的冰山雪峰上，才盛开着美丽坚强的雪莲花。对不对？”我连忙点头说：“对对，你好记性。满是学生腔，不过是雕虫小技。”大林说：“咱三个都是三中的先后同学，以后，相互之间应多多关照。有道是：同学同下乡，彼此泪汪汪，哪个敢欺咱？黄河堤上论短长。”哄一声，三个人都笑了。
　　小玲的好奇心特别浓厚，非要跟我们同来寻找小脚仙。多了个漂亮的女生，大林显得格外英勇，仿佛古代捉蛟拿怪的周处。小玲坚守在大殿门旁，我和大林屏声息气地趴在楼梯口，任凭蚊子嗡嗡地叫着直往脸上叮咬，我们都不敢拍打，生恐惊动了小脚仙，默默地忍受着。
　　突然阁楼上一阵响动，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仿佛真要有什么怪物从天而降。大林急忙拧亮电筒，雪亮的光柱犹如一道利剑直指结满蛛网的阁楼。哦，东南角的楼板上出现一只尺把长的大老鼠，尾巴上拖个鸡蛋大的圆球！在剌目的电光下，它惊慌失措，在楼板上拖着圆球球，咕咚咕咚响着钻进墙旮旯的窟窿里了。
　　吃罢早饭，小玲领着赵三娘来了，我们将小脚仙的真相讲给她听，请她放心大胆地回河神庙居住。“哎呀那末大的老鼠我可不敢回庙里。”赵三娘惶恐不安，怯生生地说，“会不会是老鼠精，要不它咋长个肉蛋蛋？”我们有责任做出正确的解释，不然将前功尽弃。这时候天增买菜归来，听说古庙里发现了老鼠精，无论如何不愿上庙里住了。
　　快到中午了，一阵东南风吹来，村头的杨树叶四下摇动，哗啦哗啦响。我和大林都十分着急，怎么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答复，让赵三娘高高兴兴搬回河神庙呢？我们都犯了愁。
　　小玲巾帼不让须眉，她的手电为我们帮了大忙。小玲十分高兴，唱着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蹦达着来到我们跟前。大林听着她唱的童谣，脑袋瓜霎然开窍：老鼠吃饱了粮食会不会到河边喝水？尾巴尖上免不了沾些泥呀水的，时间长了还不聚成个坚硬的泥蛋蛋！当大林把自己的推断说出来，我忽有所悟，连称：“有道理，有道理！”仿佛要证明大林的推断似的，一只地老鼠尾巴上拖着个泥蛋蛋，在村旁的水塘边滴溜溜地转着,眨眼不见了。
　　小玲在大林背上猛击一掌说：“你这老夫子还挺肯动脑子的，真叫人佩服。”赵三娘对我们的话深信不疑，当天就同我们一起搬回庙中住了。胆小鬼天增见我们住在庙中挺舒服的，也厚着脸皮搬来了，他是个勤快人，早晨我们还在睡觉，他就把缸里的水挑满了，同他在一起生活不愁做饭没水用。再说他还有辆自行车供人骑，这样的伙伴上哪儿找呀？
　　老队长连声夸奖我们几位破除迷信讲科学，为村上办了好事。庙中宽敞环境好，不久老队长将村部也搬来了。古庙里多了几个天真活泼的学生,早晚歌声不断，顿时有了生气。